情感的气球一直在不停地膨胀,我总想找个最好的时机用最纤细的银针在它上面戳一个小洞,慢悠悠的放出来里面的一切,感受那抽丝剥茧般的缠绵。谁曾想,已经满鼓鼓的气球,在摆好自以为最棒的姿势以最小心的动作来完成这自嗨无数次的完美开始时,只听“嘣”的一声,一切来得那么快又去的那么汹涌,根本没给我余留哪怕半秒钟的时间上演这出自导的剧本。汗颜中忙慌乱下笔,有个开始,也不算太糟。
少时我对夜晚就有着飞蛾扑火般致死方息的热爱。那个时候,农村干净、简单,树影斑驳,花开四野,轻雾染指着大地上的一切,遮挡了朦胧,又那么真实;尤其是晴空万里繁星璀璨的时候,银河像奇幻特效一样出现在眼前,闪放着晶透,又那么深邃。可是我更喜欢的是初牙中满末又弯的当空月,月上柳梢之时,便有我与黄昏相约,一把小椅,就会出现晚饭后阳台上“葛优躺”的一幕。有
时候,月光昏沉,光线羸弱,像梦中少女,柔情似水温润如玉;有时候,月光狡黠,光洁色轻,像万里雪原,银光刺亮空旷无疆;有时候,月影可见,形如弓臂,像鞘内弯刀,寒光隐现神秘叵测。由此,便有了举首久而不知颈已僵的情怀,那个时候,我的理解仅局限于它或明或暗或圆或缺的外表,甚至觉得苏轼“月有阴晴圆缺”前面那句“人有悲欢离合”对仗都有点牵强,这就是简单轻狂少年不知天高地厚的可怕。
生活的风云变幻总是始料未及,经历折翅之痛之后才知道自己原来的世界简单到有点天真。离开巢窠,离开这座城,离开中原,离开北方,生活的颠沛流离让我像只无根的蓬蒿一样有依无靠。我能在任何水域生存,却不知在何处落脚,只知昨天的来处,不知明天的去向,少年的那股子洪荒之力已像强弩之末,再也没有迸发出惊艳四方的王者光辉。所以,我与月的交集只剩下抬头一眼,看看它在与不在,然后,便又低头,走或跑。
昨晚,当我想再与月打个照面,却发现怎么也不能细致入微,比我高一大截的路灯的光晕比它要大的多,点缀着周围杂乱无章的高层建筑窗口透出让人厌恶的灯火,让我实在无能为力。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我越来越不清澈的瞳孔再怎么放大也撕破不了这污浊灯光的压迫,尝试几次不得不放弃。
我知道,你还在还是很干净,在三十八万公里外的天际反射着地球另一侧正在沐浴的阳光,可是,我有点承受不起你的分量了。这是我离家在外的第六个秋,你昨晚的圆满的形状和干净的容颜让我不忍多看一眼,因为我不再是那个放了学就能回家吃到妈妈做的饭的学生党了,“放学回家”成了永远的奢望。我必须接受,回到过去,回到那个路灯很少生活很简单的岁月不会成为可能,我只能庆幸曾经拥有过这样的生活,懒洋洋的温馨,笑嘻嘻的甜润。
三十八万公里外的你不能再给我一片灵魂休憩的乐土,但我只求你将这一汪杂乱的相思传递给一千公里外那个放出风筝线的家,这个要求应该不算过分,相比于三十八万,一千公里对你来说只是区区一小段而已吧。
岁月高歌猛奏着攻坚的进行曲,我得用磨平棱角的肩膀和不在柔软的手掌挑起生活的重量,不知道还会不会被那轮明月感动,因为这三十八万公里的距离一眼望尽却难以承受。抬头遥望,是十六的圆月,低头沉思,是不得不接受的家在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