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级《榆林非遗》11集大型人文纪录片,终于在西部电影频道宣告完美落幕,迎来了如潮的喝彩声,一度在陕西影视圈、榆林文艺圈,导演何志铭成了万众瞩目的网红大V、文化大咖……何志铭1952年8月出生于榆老城瓦窑沟上巷,1966年毕业于榆林第三完小。1971年秋,19岁的他进入西安电影制片厂工作至今。他个头不高,喜欢身着一袭素净白衣、头戴一顶招牌式帽子。面庞白净,慈眉善目,给人的最初印象平易近人,和善可亲,热情、真诚而纯粹,甚至还有点腼腆。但是只要他一开口,那敏捷的才思,立即就会吸引专注地倾听。对于在西安电影制片厂的五十年成长、工作历程,他所熟悉的专业知识,熟稔且热爱的陕北黄土地,侃侃而谈,随着娓娓叙述,恍惚又一次经历了一番璀璨的光影人生——
一
1971年9月,19岁的何志铭有幸被招工到西安电影制片厂。年轻的何志铭毅然辞别父母双亲,一身素朴的土布衣裳,脚上穿一双崭新的土布鞋,是母亲赠予他启航扬帆的大船。他愉快地坐上了西安电影制片厂来招工的车,由于一心向往着外面精彩的世界,他的眼前仿佛洞开一片广阔天地。年轻人都向往诗和远方,对于青春懵懂的何志铭来说,那时还远远考虑不到野心和梦想这略显抽象的命题。他单纯地想尽快走出家乡榆林,走出陕北高原,甩开闭塞、落后、困顿的现实生活。汽车在坎坷不平的道路上缓缓而行,高原强劲的秋风飞卷着黄尘扑面而来。一路颠簸,夜行昼宿,三四天后方才抵达历史与繁华并存的省城西安。何志铭激动得心花怒放,怀着敬畏的心情,好奇地打量着大都市繁华的街景,根本无暇关注此时自己的形象——飞扬的尘土已经俨然将他装扮成一副刚出土的“兵马俑”模样。
时隔51年,怀想到母亲当初极力想让他与二哥去学木匠的往事,何志铭颇为感慨地说,“如果当年不走出去,我这辈子恐怕只能是一个手艺精湛的榆林城木匠师傅了!也许可以过得衣食无忧,但是绝对不会有今天这番成就,更不敢奢望实现更大的人生价值!”在西影厂职工食堂帮厨时,与他一起招工来的几个榆林男孩都不甘心一辈子安分守己做一名厨子。因此各怀心事为将来有一个好前程谋划打算。那时当司机是最吃香的热门职业,只有干部子弟才有资格当司机,平民百姓的子女只有望洋兴叹。俗话说“方向盘一转,给个县长都不换。”何志铭当然也不愿把宝贵的青春耗费在烟熏火燎的厨房里,看着同事们都得偿所愿顺利进了司机班,唯独他仍然原封不动地呆在食堂里。何志铭从来没有去司机班献殷勤,他志不在此,压根儿就不想当手艺人,因为他们老何家人老几辈尽出手艺人,他不想重复前辈们走过的老路。
二
何志铭从小热爱读书,但是却因家贫辍学。这件事深深地刺痛了他的自尊心。由于教育的缺失,在西影厂这个知识分子扎堆的单位里,何志铭常常倍感渺小卑微,好在年轻,可以从读书做起。他酷爱读书,博览群书。在西安电影制片厂几十年,除了努力做好本职工作之外,业余时间就会如饥似渴地买书、读书。他涉猎颇为广泛,就像海绵吸水一般孜孜不倦地汲取着书本里的养分,他读美学,从朱光潜到李泽厚;读哲学,从老庄到萨特、弗洛伊德、邓肯、西蒙波娃;读历史,读县志,读古典文学,世界经典名著,从朦胧诗到印象派、先锋派,各种流派的作品,他都一一找来认真解读。后来,他又开始关注文学理论,并将学习的深邃目光逐渐探索到欧美爆炸文学、符号学、意识流、电影、戏剧等不同类别的艺术领域,他的眼界渐渐被知识打开了,不断地开阔,前方逐渐延展出一片广阔无垠的大宇宙,读书使他摆脱了精神藩篱,目光不再囿于眼前那片狭小天地了。
在许多陕北人身上,包括路遥和何志铭,都有一种很强烈的自卑感,那么如何战胜这种自卑感呢?路遥用洋洋洒洒恢宏大气的百万巨著战胜自我,征服世界。而何志铭找到了另外一种答案,即战胜自卑的唯一法宝是读书,从书本中汲取力量,武装自己。佛说:人生如牢狱。但何志铭认为人生重在突围,如果冲出去了,就是成功,不然会碌碌无为一生,而突围的锐利武器就是书本与知识。他从不懈怠偷懒,吃别人吃不了的苦,熬别人熬不了的夜,这么几十年来,何志铭从来没有在晚上12点之前上床睡过觉。这段见缝插针式的阅读学习经历,训练了他的自学能力,既能读能写,同时也提高了口才表达能力。何志铭不但看重读书的格局,同时也追求写作的境界。读书指导写作,早先他依靠模仿,追求文采飞扬的华丽篇章。后来渐渐老成淡泊,浮华褪尽方显本色,行文追求朴实无华,论理深刻,真情实感。当时何志铭在西影厂住一室一厅的小房子,屋里摆了许多真假古董,供人活动的地方很小。一张小书桌摆满了各种书籍资料,有许多厚厚的资料本上面贴满了从报纸刊物上剪下来的大大小小的文章,这些全是他多年来所发表的影评和专业性文章,他的勤奋和敬业精神由此可见一斑。正是这份不懈地坚持,才成就了何志铭多彩的人生。
三
后来成为著名导演的张艺谋,因为妻子肖华已调入西影,他在拍完《大阅兵》后,回到西影家属院,与何志铭住了近邻,来往颇多,成天在一起交流探讨关于摄影和电影艺术的领悟。张艺谋想改行当导演,何志铭因为认识的剧作家较多,非常热心地主动帮助张艺谋寻找剧本。冬天里,围着铁炉子喝茶,他们一边吃着烤热的馒头片,一边谈论着要创作一个反映关中麦客的影片。夏天的夜晚,天热,何志铭和张艺谋坐着小凳子乘凉聊天。后来,张艺谋离开了西影,从二人相互之间的通信往来中,也能看出他们的友谊。张艺谋的成功之路,给了何志铭不小的触动,他比以往更加勤奋投入地学习,养精蓄锐,为之后井喷式的创作,储备了丰富的养分和足够的能量。
1975年,何志铭被调到西安电影制片厂招待所当招待员。在这里,他认识了长春电影制片厂编剧胡苏,当得知此人就是红遍大江南北的《红旗谱》和《北斗》两部电影的大编剧时,何志铭肃然起敬,没想到他能与名人如此近距离接触。后来,他又相继认识了电影《五朵金花》的导演、长春电影制片厂影著名导演王家乙,云南作家张长,《西安事变》和《彭大将军》编剧郑重等人,尤其这位郑重老师与何志铭打交道40多年,常常是何志铭家的座上客,二人无话不说,成为此生挚友。陈忠实在西影厂改编剧本《渭水新歌》时,何志铭成为他要好的朋友。他也是陈忠实电影剧本的第一个读者。影片《三滴血》和《桃花扇》的导演孙敬,电影《武训传》的优秀摄影师韩仲良,著名电影剧作家芦苇、他的上司兼好友张子良、张弢……这些人或多或少地都对何志铭的人生走向有一定的影响,与这些名人大咖的相识与交流,让何志铭领略了别样人生,就此为他今后的人生道路开启了一扇明亮硕大的窗户。
在他的众多好友中,蜚声文坛的陕北作家路遥可是最举足轻重的一位。他俩的交集,应该追溯到一九九一年五六月间。路遥的百万恢弘巨著《平凡的世界》获得了茅盾文学奖后。经张子良介绍,何志铭和西安电视台编辑毛安泰女士合作拍摄了一部电视专题片《路遥——一个普通劳动者》。何志铭果然不负重托,分别在长安柳青墓、铜川鸭口煤矿,在深不见底的矿井……将路遥写《平凡的世界》的创作之路倒叙着重新走了一遍。拍片过程中,两位富有才华的陕北汉子不免惺惺相惜互相欣赏,从此成为生死之交。何志铭是个有心人精心保留了此片拍摄的画面和录音,在路遥猝然离世后,才为世人留下了路遥生前唯一的珍贵影像资料。四何志铭在西影的成长是一路有迹可循的。自从I 971年9月进入西影厂后,先是烧砖,挖防空洞,帮厨,接着在行政科登记家具,在招待所接待来客,之后在厂办做办事员兼秘书。然后从电影道具员一直干到道具技师、再转为电影场记导演助理,到电影美术设计、纪录片、广告片、电视剧导演,直至国家二级影视导演……一步步朝着他梦想的广阔舞台走去。他是活跃在中国影坛上最练达的最有经验的最成熟的一代人。经历了共和国所有的历程,经历了西影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崛起。亲身参与了中国西部电影的创作和理论创建的全过程。期间,他参与了14部电影的拍摄制作,是西部电影从崛起到走向辉煌的同行人和见证者。
在这奋斗不懈的五十年里,他先后创作了的大量的影视作品,主要分为以下四个方面:一.主编了西安电影制片厂厂志大型图书《西影44年》。编导了纪念中国电影百年,西安电影制片厂厂史的唯一的纪录片《大话新西部电影》,以及庆祝西安电影制片厂五十年厂庆纪录片《永远的西影》。二.创作了关于作家路遥身前唯一的纪录片,1991年编导了《路遥一个普通劳动者》和路遥去世后,1993年导演的三集纪录片《路遥》。最可贵的是何志铭是路遥生前影像和原声的珍藏者。三、走出陕北多年后,何志铭仍念念不忘养育他的这片黄土地,一直坚持用自己的镜头记录下陕北的历史变迁与风土人情。无论是早先拍摄的纪录片《陕北父老》,还是花了整整四年时间与心血拍摄的电视连续剧《半个红月亮》、《模范张民办》、《到一斗谷当村长》,以及后来导演的十集纪录片《陕北是个好地方》、《波罗古堡一个来自天国的地方》、《梦回榆林》、《榆中星火》等,都很好地体现贯穿了他这一时期的思想。特别是近年来导演的以悠扬的陕北民歌来诠释传奇故事,讲述革命故事这个创意,值得为之击节叫好!在这种艺术思想驱动下,何志铭导演了陕北民歌微电影《东方红》、《想起我男人背地里哭》,和目前反映我国爱国典范李鼎铭唯一的一部纪录片《李鼎铭先生》获奖很多,影响深远。何志铭是迄今为止国内首次把陕北民歌故事搬上银屏第一人!
四
他创作拍摄的最重要的作品应当是国家级《榆林非遗》11集大型人文纪录片。2019年,随着国家级“榆林非遗”纳入人们的视野。何志铭举平生之力,毕其一役,做出艺术生命又一次奋力拼搏。倾力打造了鸿篇巨制——11集国家级《榆林非遗》大型人文纪录片。何志铭充分显示了他高超的导演艺术、审美能力,及别具一格的匠心与超常智慧。这个作品的完成,归根结底,是何志铭导演对陕北文化的全面检阅和收成,应该说他取得了丰厚的回报。这是榆林非遗文化的一大幸事,是造福于榆林文旅事业的一项壮举;更是何志铭个人无尚的荣光,五十余年来的夙愿终于得以实现,他对于家乡陕北深深的牵念,终于可以像倦鸟找到一片可供欢唱与栖息的森林!平凡和杰出的分水岭往往难以逾越,何志铭用无悔的青春,还有五十一年坚持不懈的学习和努力,为自己的人生谱写了一曲华丽明快的乐章!五“我的根在陕北,我与故乡血脉相连”!离开故乡半个世纪,何志铭说,“走遍中国的五湖四海,最爱的仍然是自己的家乡!”他的艺术创作道路,是走出家乡的榆林人回顾榆林的影像,是思归的杜鹃对家乡的啼血,他颇为动情地说:“走在家乡的土地上,朦朦胧胧就仿佛回到小时候的感觉,心一直在这里,仿佛从未离开过这片土地。这里的黄土埋着我的父母,我身上流着祖宗的血液,萦绕着黄土高原的情操感情,因此对这个地方的感情最深,梁园虽好,非我家园。”青年时代长歌当哭、奋之岐路,无奈辞别父母,背井离乡,只能把全部精神寄托于书本的世界里。现在榆林经济大发展,何志铭就想把这最后的爱献给亲爱的故乡。面对故乡熟悉的风景,何志铭仿佛一位浑身洋溢着诗情画意的诗人,满含深情地吟咏。他的全部感情是榆林这块土地馈赠的芬芳,多少年的思乡之苦,让他痛彻肝肠,常常夜不能寐,热泪流淌。最牵扯他的是榆林古城的四合院,还有拼三鲜、黄萝卜扁食、粉浆饭;是比贝多芬、柴可夫斯基音乐还好听的榆林小曲;是六楼骑街、南塔北台、红石峡;是弥漫着城干板的亲切乡音,是那曲折僻静的小巷,是那青砖铺就的老街,因为他的父母都埋在这里的黄土梁上……所有的出走,都是为了归来。何志铭认为,人生短促,能干好一件事情都是神仙。这位离开陕北半个世纪的游子,离开故乡,获得故乡。历尽千帆,如今的他,归来依然是少年!
本期文字作者:
任静,女,清涧人。陕西省作协会员、陕西省青年文学协会会员,现居古城西安。著有散文集《枕着你的名字入眠》、《想要一座山》,长篇小说《浮生》、《淬火》、中篇小说《靳凤的本命年》、《云水谣》、《二舅》、《查无此人》。公开发表散文、短篇小说、诗歌等共计二百余万字。作品散见于《文艺报》《中国青年报》《学习与研究》《战略支援报》《中国监察》《中国环境报》《检察风云》《延河》《佛山文艺》《长春》《延安文学》等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