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悠闲,日子过得也是飞快,眼瞅着就到了冬至,这一天大妞早早起来,吃罢早饭,跟着老头就出门了,老头手里端着个簸箩,簸箩里放着满满一碗新米的饭碗,旁边放着一条好腊肉。大妞手里拎着个布袋,开始挨家挨户得敲门,每敲开一户,就会寒暄几句,主人家飞速得不经意得瞄一眼老头手里的簸箩,让进屋上了茶后,没有半盏茶的时间,也拿出一些米面粮油,放进大妞的布袋里。这时候,老头就起身带着大妞去下一家。
这是每年老头必带着大妞做的,从还没总角的小黄毛丫头,到现在,从来没有一年落下,偶尔年景不好,村里那几户比较嘎的人家,为这天,没少挨了老头的骂。大妞记忆中,最有意思的一次,就是村里张癞子家,他本名叫张来福,家中老小,爹妈40多岁上才生的老儿子,上面三个姐姐,那惯得,游手好闲,等他儿子都会打酱油了,楞没自己洗过一块儿手帕。也曾送上过私塾,些微识了些字,就谁都瞧不上了,满村里也就敬畏村长和老头几个长辈。后来渐渐老爹老娘都走了,姐姐们也算熬出了头,渐渐就不来照顾了,他的日子就开始一天不如一天,天天不是打媳妇就是踹孩子。越是这样,日子越是不好,所以后来,不知道谁根据他的名字起了张癞头这个诨号,叫惯了就都叫他张癞子了。冬至这一天,他为了躲老头,早早关了门,带着一家老小看姐姐去了,按照村里的惯例,这天要出门,东西是要挂在门上的,可是等老头带着大妞到他家,呵,除了铁将军把门,啥都没有。把个老头儿给气得,老头当时冷冷一笑,待到大年初一,一大早就给穿戴齐整的大妞说:“走,妞,老头带你拜年去。”说着拎着个锣敲着就出门了,震天响的铜锣叫醒了全村守岁迷迷糊糊的人,等大家到了张癞子家,老头就开始发作了,从头骂到脚,天天敲着锣去,整整骂到初五。从那以后,谁也不敢躲老头了。等到天傍黑儿的时候,布袋已经装满了各种吃食,背在老头的肩上,簸箩里也装满了东西,大妞抱着,跟在后面,再从最穷的人家,挨家挨户得发,没儿没女的,就捡好的多给点,每到一户,老头儿还会说些安慰人的话,遇到有病的,还会顺手诊治。每送一户,不管天气多么恶劣,这家人都要站在大门槛上,目送他们爷俩走出很远,很远,有些闹矛盾的邻里乡亲,也在这一天的时候,在老头和大妞的拜访下,规规劝劝,总是很轻易得就放下心中的圭怒,握手言和。
老头常常在回去的路上会跟大妞说些话:“人积阳德,人自报之,人积阴德,鬼神报之。大妞,此言非虚,你可要谨记啊!咱们医家尤其要有此心哦!”“过年了,总要让这一村儿的老老少少吃个饱饭啊!都不易哩!老头带你,也要你看着,记着,学着,知道苦人家的惨,你将来不管飞多高,都要记得你看到的这些,要多关照他们啊!”灯笼的黄光与雪地里映着的月光下,一老一少的身影慢慢行走在村子的道路上,身后的脚印踏出的是平安。后来,无论大妞走到哪里,经历多少,经常得就会想起和老头送年货的冬至夜,他们聊过的天儿,老头说过的话,以及,那些人家,那些面孔,还有一种温暖的力量。
(这段内容其实是真是发生在我奶奶小时候的经历,不过是她跟着她妈妈去串,她老了之后经常给我讲她小时候的经历。那个年代的人有信仰的多,且不论是迷信还是愚信,至少人心底都有一些慈悲心,都在一个村里,多少都带着点亲戚,相互照应,相互扶持,在最年长者的主持下,生活其实挺安逸。年长得教训小辈,也不论是不是自己家的孩子,都可以教育。一直想把她讲给我的故事写下来,还原一个真实的农村生活。一直没能动笔,就把部分内容收录在这里吧。想象一下她那个年代,如果没有战乱,社会发展下去,未必不比现在差呢!谨以此文献给我的奶奶,没错,我想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