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终于遇见了,在海上。海浪翻滚,再伸出手时,海浪退去,我一个人被打到岸上。无数个深夜我凝视海面,你一定还在某个地方,可是你在哪?”
1.
“非这样不可吗?”
“非这样不可。”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我偏着头倚在他怀中,他胸前的起伏停顿了一秒。我再一次看见了我们之间的不可能,无数个路标,都指向那个位置,人们叫它不忠。
“她,哪天回来?”
我没了之前的气势。我的出现本就是个错误,误闯到别人的领土中,还试图占地为王。是的,我有过这个卑劣的念头,仅仅是一秒,我没法狡辩。那时他小心翼翼的试探说,其实和我在一起也很好。准备犯错的孩子,我这样形容他。
“这周末。”
这是我等待了十秒等来的答案,简单的三个字,让那个我不愿面对的现实从湖底升起。
从遇见的那一刻起,我便清楚的现实。虽然我们几乎无话不谈,却惟独不谈以后。
2.
我性子本就阴郁极端,这和我成长的环境有一些关系。我拥有一个骄阳下的童年,却因为一个不请自来的年轻女人,那片栖身之所土崩瓦解。那之后,故乡的夜晚失去了蝉鸣,我离开了三年了,不愿意再回去。是想证明自己强大吧,此时此刻,我的脑海里浮现的,是那个不再年轻,只会哭泣的女人。
我爱那个女人,正如此刻我爱我自己。
“你说,她不在的时候你的这些事她知道吗?”
“不知道啊,她可能以为我每天都在家,不会多问。”
“那还真是,你哪有这么乖。”
“对啊,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朋友都很默契不会叫我。不自由啊。”
自由?这个词好像一直围绕着我,在我更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了,我现在唯一从那时候保留下来的东西,就是可能要伴随我终生的黑眼圈。这个形象就这样被保存了下来,以一个实体的形式保存了下来,完完整整。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也保存下来了。这是我悲剧人生的根源。挣脱不掉,改变不了。
“你和她,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结婚?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看着我的样子有了一些茫然。我可能是自欺欺人了些,或许不是我,换做一个别的什么女孩,也是可以的,总会有一个这样的人。为什么是我呢?他大概从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在我身上看见了他要的自由。
3.
情欲是悲剧的开始,它被引了出来,在他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我知道,那个时候他已经是这么想的了。他对我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呢?我说不清。情欲也是一样,它不合时宜的出现,在该消散的时候却愈强了些。
那时是凌晨几点了,我记不大清楚了。我想让他抱我,他便会抱我,我能闻到他身上还有烟草和伏特加的味道,我触碰着他胸口的皮肤,汗水还紧贴着皮肤,脂肪下面是不算太紧实的肌肉,再往下的地方我进不去,也不想再进去。他早就知道的,他比我要清楚太多了。他当我做什么呢?这是我得不到的答案。
情欲被水冲刷,洗不干净的,这份情欲本身就是错误的、肮脏的存在,哪怕它被包装的和昂贵的月饼礼盒一样,它依然是这样。
他的手放在我的腰间,有一点冷。城市的声音被隔在窗外,房间里没有开空调,除了我和他的呼吸声之外,什么都没有。除了我和他什么都没有。
他认为我的身上有一种特别的东西,是别人没有的,有些人也是有的,却没有我这般强烈。他对我的身躯发疯的入迷,虽然它强差人意,但他是留恋的,他一定也会和我一样不会忘记这个房间,也许很多年以后想不起我的名字和面容,这个房间,他一定会记住的。
4.
我有些困了,我看着他的面孔,突然想不起来他的名字了。忘记了又怎么样呢。这是这段关系里,最悲痛的地方了吧。
“我困了,都快不知道你是谁了。”
“睡吧,睡醒你就会记得了。”
他轻轻的吻了吻我的面颊,背身睡去。
我们躺在一张床上,亲吻拥抱,早安晚安。我是一个手段卑劣️又很胆小的小偷,我清楚,偷来的东西,不还是要付出代价的。
能不还吗?这是我睡着前最后一个念头。
或许是知道即将要分别了,我醒的很早,我没有起身,依然那样躺着。我老了,我认为我老了,老到不能自如的起身,老到可能没有明天。我偷偷靠近他,抱住他,他也老了,和我一样老。这是唯一一种方式,我和他的关系就只有这么短暂的生命。
我开始想念那个女人,那个不再年轻,只会哭泣的女人。我曾卑鄙的腹诽她的无能,她的脆弱,而此时,我就是她,没有什么分别。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我已经过完了那一生,我已经死过一回了。他醒来了,要结束了,我无能为力的,真的要结束了。我意识到我爱他,比我过去所想的还要更深,如果不是即将结束,我一定不会这般的爱他。是分离放大了它,一定是这样。
他醒了,翻过身抱住我,没什么不同,和往日没什么不同,和我睡着前没什么不同。我一时无法判断,这真的是该结束的时候吗,我还想试探。
“你知道渡边淳一的《失乐园》吗?”
“没必要那样。”
“这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未来的事,谁说的算呢。”
5.
从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
于理我们不合,于情我们不宜,于世俗,更是无处容身。但是这一切不应该被泯灭,存在不能堂堂正正,那就收起来吧,总有一个带锁的抽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