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原本就是孤单的存在 之十二—结束篇

风在珍爱网上第三个月的时候遇到了智,他们在网上认识两天后便见面了,第一次见面的情形风现在还清楚地记得。那是个阳光灿烂的秋天的早晨,风还没有起床,她像往常一样醒来后慵懒地赖在床上刷着手机,浏览着国内外的新闻,这时,手机铃声响起,她接起电话,“你好,我是智,我到你小区门口了,我们一起吃早餐吧!”,话筒里传来一个陌生却很好听的男人的声音,“啊?……可是我还没有起床哎”,风有点懵,她没记得和智约过今天的见面,“没事,不急,我等你,”,智很温和地说,“我把位置和我的车牌号发给你啦。”。“好吧,那你等一下,我洗个脸。”,风迅速跳下床,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洗好脸,跑下楼。迎面走来的智穿着一身灰色的休闲运动服,俊朗干练,他的脸上漾着晴朗的秋日里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温暖亲切,似曾相识。风刹忽间呆住了,她的眼前浮现起多年前华站在单位招待所的阳台上微笑凝视她的那张亲切温暖的笑脸。风和智的第一次见面是愉快的,他们在一起吃了早餐,然后到不远处的半山国家森林公园里漫步,智很自然地牵起风的手,风没有抵触,很乖顺地让他牵着,后来智又很自然地拥抱和亲吻了风,风依然没有抵触……

是岁月和孤单打败了风原以为对华可以永远的怀念吗?

华去逝后,曾经有朋友给风介绍相亲,他们劝她说:”你现在还年轻,应该开始新的生活,你不能总是沉浸在过去,一个人的生活太孤单了,将来老了身边还是得有个伴,华再怎么爱你,你再怎么爱他,他也已经走了。如果他真的爱你,也一定希望你的后半生过得幸福和快乐。”。那个时候,华占据着风整个的思想,意识和心灵,她生活在过去的回忆里,不愿醒来,在她的心里除了华,她接受不了其他任何一个男人。风一直都是个独立要强的女人,物质上,她不需要男人来支撑,她能养活她自己;精神上,她有对华绵长的深情和回忆,所以,那个时候,风觉得她根本就不需要男人。

岁月像一条无声的河,默默地带走了很多。华去逝快五年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失去华的那份刻骨铭心的痛楚减轻了许多,和华朝夕相处二十七载的点点滴滴,已经随着岁月的河流融进了风的血液,成为了永远留在她的心底,她的脑海里的亲切的回忆。岁月带走了伤痛,也带来了愈来愈深的孤独和寂寞。在一次次说走就走的旅行中,风背着简单的行囊坐在奔驰的列车上,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或青山绿水或荒漠沙丘,会有一种凄凉沧桑的飘泊感油然而生,那一刻,她会情不自禁地泪盈双眼。曾经,风那么喜欢人在旅途的感觉,而现在的她一个人行走在人生的路上,她觉得好孤单。人到中年,风已不再年轻,在无数个漫长而漆黑的夜里,她常常会感到寒冷,尤其在冬日的深夜,窗外呼号的寒风会把风从睡梦中惊醒,她觉得好冷,她好想身边有个人像华一样抱抱她,给她暖手,暖脚,暖暖身子……可是,斯人已去,至爱远离,包裏着她的只有无尽的黑夜和深浓的孤单。她觉得自己像一叶孤舟,在无边无际波涛汹涌的大海上没有方向地漂泊,没有可以停泊休憩的港湾。

和智认识后,智每天早上体贴的问候,微信聊天时甜蜜的称呼让风感受到了久违的幸福和快乐。她跟闺蜜说,她好像又恋爱了,她一见钟情地爱上了智,就像当年她一见钟情地爱上了华。智也很喜欢风,他喜欢风的单纯和浪漫,他说和风在一起很轻松很快乐,一点都不累心。风以为她的人生因为遇见智会有一个全新的开始,她以为她找到了那个能陪她到老的那个人,她以为她又有了一个可以期待的未来。随着相处时间的增长,风觉得和智在一起,她的心并没有安稳下来,依然像浮萍一样漂泊无依。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大多是在床上缠绵,缠绵过后,智就睡了,可是风却睡不着,开始风没有介意,后来有个问题一直在她的脑海萦绕:“他真的睡着了吗?还是他不想说话在假装睡觉?”,她心里这么想着,却从来没有去打扰闭着眼睛的智。不在一起的时候,风觉得智飘忽不定,忽远忽近,让人捉摸不清。虽然智几乎每天早上都会问候风,但除此之外便不怎么聊了,即使聊天,也是三言两语就结束了,他们不聊工作,也不聊生活。有时风想和智聊会儿天,但他很久才会回复,或者压根就不回复她的留言。时间久了,这种交往,让风感到压抑。风并不是性格开朗的人,但和智在一起的时候,大都是她在那里絮絮叨叨地说东说西,甚至没话找话,她甚至把自己的前世今生都毫不隐瞒地告诉了智。而智每次都只是微笑着听着风的絮叨,偶尔会插上一两句风轻云淡的话,给人一种讳莫如深的感觉。这样的交往持续了半年多,风对智都没有一个完整的人物画像,她不了解他的工作,也不了解他的生活,她对智的感觉是碎片状的,时而觉得他离她好近,好亲切,时而又觉得他离她那么遥远,那么陌生。

几天前的一次见面,他们亲密缠绵过后,风没有像以往那样说很多话,她觉得也许智并不喜欢她每次的唠唠叨叨,而且她好像也没有什么话可说了。第二天早上,在他们即将分开的时候,智忽然对风说,“我现在也同意你的观点,只陪伴不结婚,这样两个人相处起来轻松,私生活也会自由一些。”,本来风还沉浸在两人相聚的幸福和快乐之中,智的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让她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她有一种强烈的自信心被打击的受伤感。原本智就是因为和他同居了三年多的女友不给他婚姻,他说没有婚姻的相处没有安全感,才和那个女人分了手,后来在珍爱网上遇到了风。而现在,他居然不想结婚了?“当初你那么想和你的女朋友结婚,现在和我在一起,你却不想结婚了,你什么意思?”,风生气地看着智,“这不是你一直倡导的观点吗?”,智说,”没错,那是我的观点,但自从知道你要婚姻之后,我就在调整自己的想法和心态,我有说过不和你结婚吗?”,风直视着智的眼睛,她情绪激动起来,“我所说的中年人只陪伴不结婚,是为了两个人更纯粹地在一起,现在的人财产意识太浓了,很多再婚的两个人都是因为财产问题产生矛盾,甚至反目成仇,我们都是经济独立的人,我不想因为经济上那些苟苟且且的事情影响两个人的感情,也不想未来给孩子们增添麻烦。而你是为了私生活更自由,请问你想要什么样的自由?”,风激动起来后,她的思辩能力很强,一般人都争辩不过她。风知道,这并不是什么优点,她也知道,爱人之间不该用这种方式来交流,也不该用这种口气来说话。她原本没有想和智争辩什么,他们见一次面很不容易,她很珍惜他们本来就不容易的相聚。虽然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城市,但两个人生活和工作地点的物理距离有五十多公里。可是,风不能容忍智这么理解她原本动机很单纯的想法,也不能理解他对于中年人再婚的态度和观点180度大转弯缘于什么,更不能接受智说的“不结婚是为了私生活更自由一些”的想法。智没有再说什么,他很少跟风争辩,风生气的时候,他通常都会默不做声或微笑着看着风生气的模样,等风情绪好转之后,他们就不提前嫌,继续友好相处。所以在他们相处的这几个月里,几乎没发生过争吵,这也是风喜欢智的一个重要的原因,她觉得智体贴、包容、充满温情。风喜欢有绅士风度的男人,喜欢暖男。

但这次的争执不同于以往,风想了很多,她对这段感情产生了动摇。

风和智交往了一个月之后,知道了智曾经有过一个同居了三年的女友,那个女人很富有,在杭州有好几套房产,还有几处店铺。从智的描绘里,风知道了,那个女人不仅有钱,还很漂亮,虽然已是快六十岁的年纪了,但她的皮肤白晰细腻,性情温和,而且很会画画。智说,他喜欢那个女人,一直很用心地对她。智还说那个女人也曾经非常地爱他,对他体贴温柔。但是,那个女人只和他同居,并不跟他结婚,这让智觉得没有安全感。而且随着两个人在一起时间的增长,他们之间原本还算亲密的关系也像老夫老妻一样,越来越冷淡,无奈之下,智选择离开了那个女人。智说得没错,没有婚姻保障的相处的确是没有安全感的,说散就散了。

中年人再恋爱找伴侣真的很难,这个年龄的人历经了人生的风风雨雨,不再单纯,双方都有各自的情感经历和人生故事,他们的身后都有一个错综复杂的家庭关系网,尤其是他们都有自己的孩子,都有自己打拼半生积累的一些财产……这些都注定了这个年龄的男女交往不可能像年轻人那么单纯那么纯粹。这个年龄的男人和女人都看淡了情感,但又渴望真情;他们害怕孤单,但又提防着靠近他们身边的每一个人,就像智和他的前女友,几年的同居生活并没有拉近他们的距离,随着相处时间的增长却让他们的身体和心灵的距离越来越远。男人的征服欲是与生俱来的,在男人的心里,那些他得不到的东西会一直让他神往,让他心有不甘。就像智,虽然他离开了那个女人,但是风知道在他的心里,那个女人始终都是女神般的存在,风和智的矛盾也大都因为他的这个前女友,她受不了智每次谈起那个女人时那种向往的目光和神情。

而在这个时候,智对风说出这样的话,让风不得不犹疑,不得不多想,不得不动摇。风和智在珍爱网上刚认识的时候,她从智的个人资料里知道他是离异的,在他们还没见面的时候,风就向他表达了要恰当处理好之前的情感,以免影响新的感情生活的观点,智也表示同意。后来当风知道智曾经有过一个动过真情且一起生活了那么久的女友的时候,她在内心里对和智的相处就产生过犹疑,她觉得智的感情生活太复杂了,她驾驭不了。智的前妻据说没有再婚,因为孩子的原因,她和智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然后,智又有了这么一个方方面面都那么优秀的女朋友,并且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但是,风很喜欢智,她一直都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智的那张阳光灿烂的笑脸带给她的感动、温暖和愉悦。因了这份喜欢,每次风和智生气过后,她都会说服自己,告诉自己,智对前妻和女友的关心和留恋说明他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人到中年了,遇到一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不容易,要好好珍惜。但是,再怎么喜欢,原本就心高气傲的风也不会容忍自己沦为别人情感的备胎,她宁可忍受孤独和寂寞带来的痛苦,也不会放下属于她的那份骄傲和自尊,不然,她也不会离开和她相识相知甚至相爱过的艾。

那天风和智分开后,静默了几天,智又开始了每天早上对风的问候,和从前一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风有些失望,有些心灰意冷。经过几天的情绪调整,风平复了自己的内心,有些事情她想通了,有些事情她还没有想通,但她决定放下了。她不想每天晚上睡不着,翻来覆去的琢磨智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不愿意认真地和她谈谈他们的未来?她依然喜欢智,但她想随缘了,毕竟,两个中年人的半路相遇不同于年轻人,风好怀念她和华年轻时心无旁骛单纯的恋爱。思考了很久之后,风心情恬淡地给智写了一段话:

”智,我在寻找一个我爱的,也爱我的,可以陪我到老的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我很喜欢你,但如果你不像我喜欢你那样喜欢我,我会离开你。我知道你的前女友非常优秀,但我不想被你拿来和她比较,如果你在拿我和她比较,说明你觉得和我在一起,心有不甘,这样会委屈你,也会伤害我。我对中年人相处的观点并没有改变,我可以不要婚姻,但我一定是要未来的。当然,如果你想要婚姻,我会给你。和你在一起这么久了,但我并不十分了解你,我们都没有融入彼此的生活。不知道你的感受如何?我非常没有安全感,也没有归宿感,我看不到我们的未来。缘聚缘散都是缘,要么,我们顺其自然吧,好吗?”

风把这段话发给智以后,走出门,去上班。天空下着毛毛细雨,细细的雨丝漫天飘洒,细若牛毛。这种雨,你看不到,但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它落在你的脸上、手上、胳膊上、腿上、脚上……你露在外面的每一寸肌肤,还有你的心都被它如针尖般轻轻触摸,那种感觉并不疼,但你知道它在扎你。所以,这种雨虽然下得不大,但如果你不打伞,很快就会被全身淋湿,而且湿得通透、彻底,让你在不知不觉中遍体鳞伤。难道这就是那种温柔的推翻全世界的力量么?

风撑起那把紫色的花雨伞,她知道,她必须保护好自己,她不想受伤,她的心已伤痕累累。在濛濛的细雨中举着雨伞赶路的风,像一幅沧桑忧伤的画,寂寞孤单,她对自己说:“生离死别你都面对过,还有什么你不能够面对?那么痛苦的思念和孤独你都能忍受,还有什么你不能忍受?不要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寄托在别人身上,其实,每个人都很孤单,人,原本就是孤单的存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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