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又一次,记忆压着我的嘴唇,我无与伦比,却又与你相似。
我就是那紧张的敏感:一个灵魂。
我固执地接近欢乐,也固执地偏爱痛苦。我已渡过重洋。
我踏上过许多块土地;见过一个女人和两三个男人。
我爱过一位高傲的白人姑娘,她有着西班牙的宁静。
我看到过一望无际的郊野,那里落日未完成的永恒已经完成。
我看到过一些田野,那里,吉他,粗糙的肉体充满痛苦。
我调用过数不清的词汇。
我深信那就是一切,而我也将看到在做不出任何新鲜的事情。
我相信我贫困和富足中的日夜与上帝和所有人的日夜相等。
——博尔赫斯《我的一生》
今天给大家推荐的电影是芬兰导演阿基·考里斯马基在2002年拍出的电影《没有过去的男人》,故事讲述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在一次意外后忘记了过去的所有事情,一夜之前失去了前半生,听起来有些荒诞可笑,事实也确实如此,他酗酒成性,与妻子常常发生争执甚至习惯动手,潦倒又油腻,有句习语说,“狗改不了吃屎”,但同一个他,却也和老板在酒馆里优雅的小酌几口;在得知妻子有了新欢后郑重的交代:要对她好些;在看起来麻木的外表下依旧有着浪漫的情怀,用“你眼睛里有东西”,“我们不如去沙发上听会儿音乐”来拿下心仪的女子;还会积极的去衣服店,挑一件帅气的皮夹克,想穿一件玫瑰色的衬衣,这是他生活的希望,是无穷无尽的可能性。和太宰治的那句话有些异曲同工之妙:我本想这个冬日就去死的,可最近拿到一套鼠灰色细条纹的麻质和服,是适合夏天穿的和服,所以我还是先活到夏天吧。很多时候,支撑人们活下去的正是这一份生活的情怀,这本身就是对冷漠的无声反抗。
从来没有人能知道“死后”是一种怎样的感受,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习惯把人生比作一条河,只能往下流,但如果有一天,我们拥有重新开始的机会——忘记这条河流淌过的轨迹,忘记每一条生活在其中的小鱼和虾米,忘记何时潮涨又何时潮落,我们是否有重新开始的勇气与决绝?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开始把今天的痛苦归结为昨天的过失,比如说,因为习惯了和父母不冷不淡的相处模式,便再也不会说出说一句”我爱你“;因为习惯了没有温度的对待生活中的冷暖,便再也不会为一朵盛开的花,一片飘过的云而感动;因为习惯了说“习惯了,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我们的人生仿佛太早、过早地被自己限制了。我们看似过了一生,实际上后半生不过是在日复一日的重复而已。
这让我想起“宿命论”,当宿命成为我们逃避改变的理由,所有的爱,希望,改变都被我们一齐推远了。男主角在故事中上演了“重生”的戏码,他感受到世界热气腾腾的爱,电影中的人物多是低阶层的小人物,导演的拍摄手法有一种“笨笨的韧性”,就可能是由于阿基对对这个荒诞的故事有一种惊人的信念感,他近乎固执的坚信,生活中的美,地球上人们互相之间的关怀。色调也以冷为主,但爱却依旧溢满了屏幕,就像是一片北欧的海,没有人,只有风和浪,一波又一波的推过来,这本身就具有极强的戏剧张力,与男主角一样,看起来木讷笨重,谁也想不到他的过去,包括他自己。
当男主来到要租的房子时他问房东:“之前的住户呢?”“冻死啦。”房东面无表情的回答,看到这里我忍不住笑出来,我爱死了考里斯马基的幽默,难道还要继续冻死人吗?这样的回答,谁还想住在这里啊。可男主还是住下了,所有的人都在上演一出现代童话,真诚到让人动容,连男主角心仪的女子,人到中年都未曾恋爱过,像一片无暇的雪花,给了男主一种信仰和宗教,他想为了她去成为一个“有作为的人“,这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一种宗教,即爱本身。
我们或许都可以给自己这样一个机会,成为电影中的男主角。也许我们没有全部忘记的机会,但请你相信,我们永远拥有重新选择的能力。答应我,“接下来的生活从零开始,只有啼笑皆非的困惑,没有拖泥带水的羁绊。”
莎士比亚有这样一句诗:Out,out,brief candle!Life is but a walking shadow. 我们在丧失存在的目的的同时,得到的却是选择的自由;在这个没有过去的男人身上,我领悟了人所说的荣光,就是无拘无束地爱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