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总想起一个故事:老鼠嫁女。
老鼠活着,人人喊打,她断无宁日。虽然好不容易钻进米缸里,或者跳进油罐里,或者见着一团肥厚的大肉,能饱食一阵子,可终不能光明正大,只能偷偷摸摸地啃啃咬咬。
唉,这辈子,自己就这样了,还能指望啥呢?可女儿不能走自己这条路了!总得给孩子找一个好人家,别再过这种战战兢兢偷偷摸摸东躲西藏的苦日子了吧。
她小黑豆似的眼睛咕噜咕噜,长长尾巴一翘一翘,一阵吱吱嘎嘎,她最喜爱的小女儿盈盈就明白了意思,灰黑色的三角脸忽的红了,三对硬硬的胡子兴奋的一张一合,不由得唧唧哼哼“全凭母亲大人安排!”
她一看这架势,用尖尖的嘴抵抵女儿的脸“好乖乖,不要急,看妈妈的吧!”
她想,自己闺女盈盈秀秀溜溜,温顺乖巧,会察颜观色,胆大心细,找食本事不一般,啮咬速度快得很,做啥都不会吃亏。这样的好闺女给谁,他不笑得晚上睡不着觉儿才怪哩。说实话,我还真是舍不得呢?一般儿子怎配得起我女儿?
总得是个官二代或者富二代吧?
一个“官二代”小小看上了盈盈。他家势力大,据说,他爸是一个有一百五十年历史的家族掌门人,世世代代鼠口繁衍生息,现存好多老鼠都是他家后代,出去作战,从未失手,这得力于他爸爸的现场指挥与机智勇敢。鼠国城堡里,谁对他家人不高看几分?
盈盈终于跟上高富帅小小要到他家做客了。她满心兴奋,两只圆溜溜的豆眼能汪出水儿来,长长翘翘的尾巴勾住他的,蹦蹦跳跳,长胡子时不时相互碰碰,唧唧咕咕。
他领着她小心翼翼穿过污水沟,再一看,吓,别有洞天!
他们家安在一个大户人家的厨房的地道内,宽敞明亮,一尘不染,吃的用的一应俱全。房间两边还有一排排洞穴,高低大小各不相同,一问,才知,那是小小家不同长辈的房间,盈盈平时不能随便进去,否则就会受到惩罚。
“哼!又领回一个。权门有什么好?当心,被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盈盈一激灵,瞥见老老少少,有的巡视,趾高气扬。有的匆匆忙忙,搬来运往,低门顺眼,不时听到“少爷好!少爷好”,心内不禁洼凉,再看小小目不斜视,似乎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缩小到地缝里。
“呼啦呼啦”,一切都万籁俱寂了,大大小小的老鼠兄弟无影无踪了,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小小死死拽着盈盈的尾巴,胡子扎的盈盈生疼,身子抖个每完,她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不由往后退。“喵喵——喵喵——”一只花猫若无其事,踱着方步,迈进厨房。“吁——”盈盈方寸不乱,拽着小小,推回到就近的地洞,用身体挡住发抖的小小,大气不出一声,一眼盯着外面的小花猫。
虚惊一场!这一刻,小小和他的家在她心里全崩塌了。
她没有沮丧,自己还年轻,大好年华还没玩完呢。盈盈还是一路高歌,青春向好,花枝招展,她不信自己就那么窝囊,窝囊得一生吃土,一生啃木头,就只能吃土啃木头。
这不,她又傍上一个富翁年年,年龄比自己妈妈还大,把她妈妈气得心脏病差点复发。他皮毛不再是灰黑,而是褐色软塌塌浮在身上如一绺皮,平时对别的同类只会吹胡子瞪眼,看盈盈时,小眼眯一层水雾,胡子轻轻松松扎扎盈盈,前蹄蹭蹭盈盈肚皮,尾巴交织一起,惹得盈盈笑意盈盈,格格地笑,只要忽视年年年老和迟钝的话。除此之外,美味她盈盈尽情吃,钞票尽情花,人类提倡阅读,年年能让他尽情啃书,一地碎纸屑让她心满意足。
年年还总有办法带她出入到高级场合,他爬跳窜溜各种技艺高得让他随心所欲,那一次,他们流进酒吧的柜台内,半夜年年故意蹬翻酒瓶,酒香扑鼻,盈盈趁机喝个够,飘飘欲仙,俩人好一阵游戏。
昼伏夜出,第二天晚上,他们竟瞅见自己好友哼哼唧唧,上演一出不让别鼠涉足的好戏,盈盈释然了,她不会再怨天怨地,只求今朝有酒今朝醉,真乃“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只要自己喜欢,年年能满足自己所愿。
有一天,他们又陶醉在怡人的音乐里,盈盈有些丧气,她不能大洋洋坐在酒吧凳子上,还是得藏在酒柜里。年年让她舔舔喷香细腻的牛肉,有些硬的有骨头的,他细细剔除,用胡子扎起,喂进她嘴內,不知他从哪里拿来藏酒,算来已经有五十年了,她很好奇。
他得意洋洋讲述去年的那次历险,“我可是和那些反贪局的人斗智斗勇,又趁主人不注意深入虎穴,在小密室里看到各色各样的藏酒,琳琅满目的钞票,奇形怪状的手表,各色奇巧的青铜陶瓷,甚至不同风格不同时期的字画,这些,主人有时可能忘了吧,好长时间才进去一会儿,连自己亲近也不能尾随,他盯着这些东西,连摸也不敢,就坐在简易凳子上发愣,我就藏在他那瓷器内,什么也咬不动,只能嚼字画,几副后再也不想咬了,那些钱也不好咬,我可真着急,快些出去,否则就有生命危险了!这怎么办呢?”
“那一次,趁主人开一点缝儿,我恰巧在门口,哧溜一声溜出来,长出一口气,总算捡回来一条命。”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的享受还不及我一半呢。放心,我一定会点化你,你吃香的喝辣的还不够,还会飞黄腾达的!”
“咦,真的?”
“不信?那咋行?你肯定行,凭你的相貌,凭你的灵性!”
“不过,只我一个人还不够,你得再找一个靠山!这个靠山保证我们一生受用不尽……”
“你快说,谁?”
年年往外一瞟,酒柜门开了,一只大狸猫探进头,将身子往里挤,他们俩赶紧往里让,盈盈身子紧贴着年年,以为他会保护自己,谁知,年年竟伸出前爪,搭住大狸猫,“猫兄,久仰久仰,快来,认识认识新朋友,盈盈,来——”
“盈盈,来,这是我们的新朋友,快喊猫哥,喊,喊——”
“啊——”,盈盈哭笑不得,门缝一条,她倒吸一口凉气,钻出门,拼死往另外凳子下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