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流传很广的故事——爱吃鱼头的母亲。
我小时候,家中很穷,难得吃上一次鱼肉。每次吃鱼,妈妈总是先把鱼头挟到自己碗里。当我也吵着要吃鱼头时,她总是说:“妈妈喜欢吃鱼头。”
孩子长大了,生活好了很多。餐桌上有鱼的机会多了起来,孩子总是把鱼头留给母亲,因为,妈妈喜欢吃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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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结局有2个版本:
版本1: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发现母亲其实并不喜欢吃鱼头。
版本2:母亲在临终时,吐露了自己的心声,其实她并不喜欢吃鱼头。
(像很多做了好事不留名的故事一样,人们似乎总能知道是这事是谁干的。)
成人掌握着话语权,他们负责解读故事。这个故事的权威解读就是——母爱伟大。
可是,母亲做了那么多的牺牲,她的心理平衡吗?
有一类母亲,她们在说“妈妈喜欢吃鱼头”的时候,纯粹是出于母爱,不求回报,没有一丝的牺牲感。我们向她献上由衷的敬意。
还有一类母亲,她们一半是出于爱,还有一半出于道德上的优越感。她们想要孩子知道她的付出和牺牲,她们需要回报,至少是感激。孩子如果一直不知道,习以为常,她们会觉得自己特别委曲,心理由此失衡。
当这样一位母亲终有一天说“其实我从来都不喜欢吃鱼头”的时候,她留给子女的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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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看到一个故事:
母亲搬到城里,和儿子一起住。儿媳很温婉,丝毫没有嫌弃婆婆的意思。
婆婆特别勤快,承包了所有的家务活。儿媳要帮忙,婆婆坚决不让,说你们上班辛苦,这点儿活我来吧。
儿媳也不好违拗婆婆,也就顺其自然了。
可是不久,小区里议论起来了,说儿媳好吃懒做,把家务都推给婆婆。
儿媳一打听,原来,婆婆和其他的老太太闲聊时,不时提起自己在家里干了多少活,还展示自己粗糙的手。
婆婆并没有刻意说儿媳什么都不做,但别人还是听出了话外音,并脑补了很多情节和推断。
儿媳很郁闷,找婆婆对质。婆婆也特别尴尬,吞吞吐吐地承认了自己的作为。
其实婆婆并没有恶意,她要的只是一份牺牲感。瞧,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我活得特别不容易。这份牺牲感维护了她的存在感和安全感。
牺牲感成了正常的、和谐的家庭关系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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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有一段时间,我自己也有过这位婆婆的心理。
老婆有5个兄弟姐妹,她排行第六,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她从小基本上没做过什么家务,心里眼里都没有活儿。
而我呢,从小家里做什么事情都是一家人一起做,各自分工。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自觉自愿,顺理成章。
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和老婆的习惯格格不入。经常是我在厨房里忙得四脚朝天,老婆看电视、刷手机玩得心安理得。
我非常愤怒,总是一面做饭,一面生气。
经常是饭做好了,都端上桌了,我特地不给老婆拿筷子。心里想着,这一顿饭,你就只拿了一双筷子!
老婆呢,经常是坐到了餐桌前,叨叨一句“咋没有我的筷子呢”,然后麻溜儿拿来筷子,开开心心地吃饭。
随着年岁的增长,我弄明白了一个原则:家里也好,单位也好,一件事情,如果想去做的话,就不要发牢骚、不平衡,否则干脆就不要去做。
老婆也慢慢成熟起来,现在经常是她独自在厨房里忙,我做自己的事情,一点忙都不帮,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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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葩说》第6季,黄执中谈起他小时候的故事。
黄执中说,他妈妈做饭特别难吃。父亲每每夜里下班回家,即使给他留了饭,他也从来不吃,而是自己下厨重做。
一次,父亲回家,自己炒了一盘虾,吃得津津有味。
小执中当时还没有吃宵夜的概念,但感觉爸爸做的那盘虾好香呀!
父亲一边吃一边看着他,说:你是不是觉得比你妈做的好吃?
小执中频频点头。爸爸并没有挟起一只虾说,来,你尝一个!而是说:所以呢,你长大了,要学会自己做饭。
黄执中说,我们中国人的关系好奇特,我要牺牲你要报恩,我要委曲你要内疚。牺牲感成了亲密关系中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而真正的亲密关系是什么样的呢?首先是要让自己舒服,你自己幸福了,那种愉悦感会外溢出来,感染到你的孩子。
黄执中的老爸一辈子没有委曲自己,过得幸福快乐。
黄执中自己也过得非常幸福。他说,他从来不用担心,父亲会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突然冒出一句:
“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吃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