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习课上,我走上讲台,看到学生用钢笔在泛黄的银杏叶上写的诗。银杏贴在窗子上,美好而期待。教室里的时光一下子就柔软了。我坚硬的心也是。
不管我承不承认,青春在加速凋谢。
枕边的杂物由原来的镜子薯片手机换成了维生素精油按摩仪,睡前喝一杯热牛奶,间或煮一杯分心木以帮助睡眠。早晨永远早于闹钟醒来,等待变成一只甲虫。
记得二十出头的我们在ktv嗨翻通宵,第二天照常上课逛街吃火锅;晚上九点可以吃一碗油辣的凉面,甚至十点出去吃重油重辣的重庆式烧烤,12点在宿舍看完最后一分钟电影心满意足地倒头就睡。没课的时候睡到中午蓬头垢面地去后山吃一碗小面;穿奇奇怪怪难看得不行的衣服在街上逛,站在街角吃伤心凉粉辣到鼻涕直流,晚餐是馒头蘸老干妈,嚷嚷着要减肥。春暖花开的时候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去追梦与爱;酷暑难当的时候大口大口吃冰,日子很宽敞,过一天,就是一天。
现在的我过着前所未有的规律生活,稳定工作与固定收入,永远的朝六晚七。规律是什么?规律是每天早上6点35出来遛狗的二楼大爷,是6点40骑自行车路过我家路口的秃头女人,是6点50准时灭掉的路灯,是7点钟高架下压腿打太极的光膀子老头,是《楚门的世界》里按时升起的“太阳”。打破规律要付出代价,晚起床一分钟,要误掉6点45分的公交车,备课熬到12点,就要用一周的时间来恢复熬夜带来的元气大伤。吃一次火锅烧烤,要用半个月的时间来代谢身体里多余的油。
初老的我开始计算一份甜品所含的卡路里,开始关注食品的配料表,开始拒绝一切含糖饮料,开始睡午觉。
生活程序化,作息规律化,生命以稳定速率走向衰老。
年轻真好!我问我的学生,不学习你们干什么?他们很多人说,混吧,混一天算一天,我惊叹于他们的心安理得。他们手上有大把的青春,且自认为恒定不变。也许那时的自己也是一样的吧,只是因为厌倦了恒常才决定要看看青春的可能性。
少年的时光是粘腻而漫长的,花一个下午的时间蹲在墙角看蚂蚁搬家;在冬季暖洋洋的教室发呆,用目光在白纸凹凸不平的的表面追逐阳光的脚步;期待每天能与临班的他擦肩而过,不言亦不语,只感受心跳的回声;小心翼翼地学习,看着自己的考试排名一步一步往前爬。以为人生,就是这样吧。
“来不及了。”我总说。
对生活会莫名其妙地失去耐心,厌倦等待。像个孩子一样渴望新鲜事物,治愈机械化带来的呆滞。有一段时间我很同情公交车司机,觉得他们的人生就是无休止的重复,看同样的风景,走同样的路。没完没了,没完没了…因为恐惧,我在公交车上读难以下咽的马尔克斯和四书,来填补时间和空间的缝隙,没有什么比机械重复更可怕。从生存的本质来说,我们没有区别。大多数人都一样吧,在人生这趟公交车上等待衰老。
根本停不下来。
昨晚做了一个好梦,在异国,想经历的,想做的,想见的。今天上班立刻精神抖擞了。你看,生活永远在别处。坐在空荡荡的公交车上,我安慰自己,好吧,有方向,在路上。纵不知老之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