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从窗户里灌进来的时候,罗丹刚刚将自己的行李打包好,一只24寸的黑色旅行箱被塞得满满的,随时要涨开的样子。
北方的冷是带着绝望的干涩,恨不得找个大点的热水槽子一头栽进去而不需要再爬出来。
路过街边的烧烤店,罗丹记得她第一次来的时候,男人是小心翼翼的牵着她的手,炎热的夏天,湿了两只手。
也就三个多月的时间,出门的时候她数了数日历,就差一天一百天。
怎么就没有坚持到一百天呢,只有九十九天?
罗丹有些委屈。
她是被赶出来的,因为男人说租一居室比租单间贵了很多钱,还没有以前一个人的时候生活的好。
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贵的又何止房租?
穿衣吃饭,喝水生活,哪一样都是要靠钱来堆起来的,她男人没有那么多的钱。
罗丹不甘心,哭过闹过,甚至还跑到寺庙里去求佛祷告,也没改变男人的主意。
她想,她可以不吃晚饭了来节省家用,平时喜欢买的衣服也可以不买了,甚至收起了她的画板,平时常买的颜料此刻看起来像是吃人的吸血鬼。
男人开始不回来了,住在公司,摆明了耗着。
你爱走不走,他不回来了。
最终,罗丹耗不过去了,她拉了行李,一步步走出他们海誓山盟的屋子,更像是被扔出去的一件旧衣服,在寒风里飘摆。
出租车频频在她身边停下招揽生意,罗丹却是遥望着鸽子楼里的窄小窗户,泪水被风吹干在脸上,糊成了干巴。
带着满腔余恨,罗丹回了老家。
冬天来了,雁南飞。
没有干涩的冰,也没有薄情的人,像是重新注册的账号,每一步都是新人启航,只是那具躯体里却装着颗灰色的心。
罗丹开始整天窝在画廊里,身上、头发上沾满了涂料,往日必须要画个精致妆容的人邋遢的难以辨识。
陡然老去是一个女人最可怕的状态,罗丹照镜子的时候会觉得自己40岁了。
花开半盏,颜色已去。
她想她真可悲,要靠男人的爱才活得下去。
开始还有人会来鼓励她,劝说她,安慰她,日子久了,人们也就淡了,渐渐地她自己都习惯了,觉得一个人也挺好的。
她给爱过的男人在庙里立了个块牌子,有空就去上柱香,求菩萨拜佛祖让他早死早超生。
春天来的时候,罗丹的眼睛坏了,她开始看不清颜色,所有的颜色在她眼里都不过是黑白两个颜色。
一无所有了,这下彻底的极致了。
暖风吹进窗子里,罗丹仿佛闻到了卤煮的味道,她开始想念北方,想念那个男人,她想,不能再画画的她和死了也没区别,死之前去看他一眼。
当做是个了断。
万物生长,百草香。
从飞机上下来的那一瞬间,罗丹强忍着鼻腔里的不适,有种掉头回去的冲动,最终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男人单位。
日头渐渐西斜,她等了三天,又三天,一个星期的时间过去了,都没见着人。
罗丹没忍住冲进了男人单位,她想她就快死了,就任性到底一回,反正就算他不给她好脸又怎么样?
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他们在一起可是九十九天呢!
“你来晚了,人都埋了好几天了,绝症,也治不好,你和他分手是对了。”
轰!
罗丹只觉得天旋地转,她恨自己来的太晚了,恨自己优柔寡断,恨不得替他躺到地底下去。
三年后,
有个三线城市开了一间画坊,
店里面的画作只有黑白,没有纷乱交杂的颜色。
隔去了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