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谷雨提早,三月尚开端,谷雨就来了。辛苦花词天天念佛,阳春的气候才没受影响,仍是草长莺飞,一团和煦。痛快玩了半月,到了下旬,眼见着雨是避不开了,花青不紧不慢地拿出酒罐,开始消遣最后的春光。
花词向来是贪杯的,可惜杯量浅,也不懂喝。别人给她一杯酒,她只会咂咂嘴,长叹一声,叫“好酒!”,好在哪里,说不上来。她二姊花染评她“只辨得出酒酿”,不是没道理的。况且她是铁打的“三杯倒”,任你什么酒,到她这里,一杯下去,脸上红云腾腾地就起来了。花染倒欣赏她这一点,理由是“没得那么多好酒让你糟蹋”。
说到花青拿出的酒,花词再清楚不过——桃花酿。三月三采的桃花,阴干五天,浸酒十五天,掐着日子算,如今三月底,很是时候该喝桃花酿了。所以花青一亮出酒罐来,花词就自发自觉地去准备桃仁和酒器。
桃花酿并不芬芳馥郁,比起梨花春来,滋味恬淡清幽些。二者对花的采用也不一样,梨花春是因为酿成在梨花盛开,雪白灿烂时,所以叫梨花春。喝的是个情景交融,相得益彰的乐趣。桃花酿呢,酿成时桃花大多已经谢了,绿肥红瘦,无景可借。更别说花青做这桃花酿,本身是奔着美容养颜去的,喝法严格按照古医书上写的,临睡前配着桃仁,往酒盏里微微倒上一小口。景?什么景?喝完洗洗睡。
故而花词对桃花酿情有独钟,大约是因为从来不曾尽兴。不仅仅是因为没景,也因为没量。想想,一年只一个气节能做桃花酿,花青又小气,一次只给一点,两颗桃仁没送下去,杯里已经空了。少?不依?对不起,再多没有了。喂鸟都不是这么喂的。
喝了小二十天,芒种将至时,花青突然松了口,同意喝酒这事无所谓时候,白天也是可以喝的。原因是刚得的医书里对饮桃花酿的时间没作说明。
花词、花染听见很高兴,按照这个思路,既然无所谓时候,自然也无所谓喝法,不必再吃苦桃仁了。于是她们买来珍珠米,找出干桃花来,做桃味甘露。珍珠米二煮二凉,桃花用牛奶泡开,加椰浆淡奶,砂糖调味,淋桃汁,撒柚粒,冷上两刻钟。装出来,端的是满盘绯色,春意阑珊。
花青点头,有点意思。顺手取一杯桃花酿递过去,浇在上面。悠悠的,香气就浮起来了。本来桃汁甜蜜,仿佛姑娘情窦初开,看人的眼波如一汪春水,含情脉脉有温度。加了椰浆淡奶后,收敛起来,懂得矜持了。待一杯桃花醉浇下去,像是得到情人肯定般,火辣热烈,不管不顾。这时碗里的颜色,有少女羞红的面颊般娇嫩,气味,有七夕葡萄架下的呢喃般幸福。
花词食指大动,还不忘馋花青,花染说了,她们大姊欠教训,所以只做了两人份。花青冷哼一声,不为所动,今年桃花好,除了浸得这罐桃花酿外,她还另熏了大坛在别处,半年后出酒。她急什么?来日方长,后会有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