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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间可真是大得可怕。月明星稀,昙花花神窝在某棵树上一边晃荡着腿一边感叹。“喂喂喂,扬州在哪啊?”
刚闭上眼的树精猛地惊醒:“悠着点吧,这墙里的人家,可不是好惹的……你现在……是实体化吧?”
“墙里的人家啊,可是那位十一岁便封王的晋王杨广,前几日才班师回朝……厉害得很。”昙隐心不在焉地点着头,全然没有发觉树精的脸色有些阴沉。忽地树枝一颤,还未反应过来的昙花花神便被完美地发射了出去。
树精眯着眼冷神道:“还是你亲自去体验一下吧。”要知道,树精这类生物,都没有什么好脾气。
墙内的花神望着围墙,目光悲凉。不远处一位持剑的青年男子提着灯回首朝着这边张望过来。
“贼吗?”她正思索着对策,暗处突然飘来嘲笑般的问话。
“怎么可能啊?”向来心直口快的花神毫不犹豫地回道,话一出口突然后知后觉地恐慌起来,抬眸望去恰见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坐在草丛里瞪着眼瞧她,小小的身影匿于黑夜,唯有瞳中若隐若现的一束光扑闪不定。……少年你才是贼吧?她抽了抽嘴角,终是没有说出一个字。
可那少年仿佛读出她心中所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迎着渐近的光线走了过去。她这才发现他左臂有伤,染红了一片素白的衣裳。
青年男子见了他,脸上浮出一丝喜色:“殿下,刺客已除。”
少年点点头,瞥了眼不远处探出树干的,
最后,花神因“私闯民宅,惊吓晋王”的罪名被压扣在晋王府中当了临时杂役。
过了一周之后,昙隐猛然警觉:人类的小孩会受到惊吓,那都是些不靠谱的鬼话。特别是某位晋王,只有他吓人的份,压根没有人吓他的份。
终于扫完整个府邸的花神身心俱疲地返回主阁,恰时正是日落时分,昏暗的走道里烛光曳曳,议事堂里男人的怒吼猝不及防地闯入耳畔。
“殿下!高颎这回可太过分了,竟在民间发散您抢他军功这等流言,这也太不把你放在眼里了吧?”
“高颎是个人才。”少年并不气愤,反而含笑答道。
“可是殿下……”“韩擒虎将军,多谢您的好意。但毕竟是我年幼,争这些也没好处。高颎此人却着实是个人才,除不得的。随他去吧。”杨广的言语间夹杂着一丝无奈,停顿片刻独孤皇后还是同往常一样对太子颇有不满,”宋行顿了顿,“太子奢侈私自建府的虚假言论便从民间传开了,不久恐怕圣上都要听到了。”
昙隐忍不住朝屋里望去,少年倚在木椅背上,指尖扣着木桌,嘴角扬起一抹笑:“兄长领地过远,想必父皇断不会亲自去求证,而皇后的耳目又遍布宫内,杨勇算是完了。”
“殿下……”宋行颇为无奈地看着他。“这等事,我自然是要掺上一脚。”闻言,端坐在旁的韩擒虎惊讶地站了起来。“十五日太子在青楼作乐,”
少年起了身,盯着宋侍卫,“传话出去。”韩擒虎上翘的双眉敛了敛,顿时安坐下来。昙隐正惊讶于韩擒虎的轻易作罢,少年的脸突然出现在了眼前。
“感想如何?”他盯着她,眸中带笑。随之走出的韩擒虎见此,握紧了手中的剑,唰地抽出半截,一副戒备的神色。杨广闻声向后望去,余光瞥见脸色苍白如纸的花神,便后退了一步对韩擒虎摆了摆手:“无碍,是我的人。”
韩擒虎狐疑地瞧了瞧眼前的姑娘,收了剑,连拱手告别的速度都慢了几分。杨广见某位花神还一副尚未恍过神来的模样,嘴角微扬正想就这么走开,那人却突然回过神来,指着他不可置
少年一脸不以为然:“那又怎样?”语毕就自顾自的朝前走去了。
宋行正想跟上,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姑娘,忍不住又停下了脚步:“昙姑娘,你别误会那孩子了。”“十五日是什么日子呀,太子除了陪在圣上身侧共行大宴还能去哪儿呢。那孩子,就算是给别人提个醒也非要用这么荒唐的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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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光沉沉,意外的很难入睡。辗转难眠,昙隐爬起来披了外衣,沿着幽长的廊道绕了一圈。“昙昙,偶尔尽职一次,也要用这么荒唐的形式吗?”那家伙,也这么说过。
可她曾经也并非只是偶尔才尽职。她也曾为了那群可爱的花妖们庆生送行,也曾为了她们祈雨,为她们走遍神州找到安定下来的好地方,给每个死去的小妖寻找安睡的土地,她以为如此,就算是尽职。
直至某个昏沉的夏日,一袭红衣的杨花花神晃着空荡荡的衣袖,一语惊醒梦中人:“你也配当花神?未受风雨,未经凋零,你真以为是你的努力不成?”那时的她已愣住,杨花花神却依旧咄咄“我们每一刻都在与自己的花儿同甘共苦,一次又一次地经历死亡,你有吗?我们不得不活的小心翼翼,不得不活得孤独,不得不抛弃七情六欲,唯恐一旦结缘,下一秒就要归零,你是吗?你所有的一切,不过是身为天帝之女的得天独厚罢了。而现如今,你有什么资格站上百花台?”
红衣的花神终于泣不成声,恍惚间却见形体开始消散,她瞪着台上手无足措的素衣仙子,还未开口就消失在了众人的目光下。
彼时昙隐突然觉得,原来自己引以为豪的努力,都不过是天帝纵容她的游戏罢了。于是她选择了蓬莱的美酒。
半醉半醒中,突然发现荒废,轻松且美好。既然得天独厚,她就该肆意妄为。只是不知为何听到风神封十八姨减了小妖们的花期后,自己为何会不听脑子使唤地冲到了风神府,回过神来时却见地上一摊新酒……
她屏息盯着眼前华贵却现显狼狈的女子,不料那人只是拢了拢发,轻声叹:“昙昙,偶尔尽职一次,也要用如此荒唐的形式么?”酒滴滑过女子的发丝,视死如归地往地上一头撞去。
逼人,清亮的声音如同石子般不依不挠地掷打她的心门。信地问:“你……刚刚说的是你的兄长吧?”又对黑暗处那人问:“宋行,最近我兄长的情况又如何?”裙裾:“宋行,带她进来,我审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