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晚虽说是王氏的人,但却在一而再再而三地护着杜松子。在大理寺众人的眼中他是政见不一的党争对手,在江湖人眼中他是“四大凶徒”之首,关于他也有不尽的江湖传言,而在杜松子眼中,屠晚是他遇到的最洒脱最不羁的一个大孩子。
早在十多年前,杜松子的师父秋荻道人带着尚未成年的杜松子来到中原,参加当时的武林大会。这对于虽然年少涉世未深却是武学奇才的杜松子来说的确有着极大的诱惑。
“松儿!这次为师来参加武林大会并非为了争名夺利,切莫要太露锋芒,你可明白?”
“是!师父!”
其实秋荻道人此次入京完全是受京城接龙客栈老板一鸣的邀请,有秋荻道人这一世外高人又是杏林圣手坐镇,一来众人皆服一向不争名夺利的秋荻道人;二来还能够在危机关头治伤救人免得引发帮派血案。
然而如果秋荻道人没有带上杜松子,或许一切就会不一样了。
那时候的北冥一派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符号,北冥派人丁不兴,除了秋荻道人,杜松子还有两个师兄,一个是东川之主秦未子,另一个是西岭之主季庚子。东川和西岭都是北冥一派的分支,当时世人皆不知秦、赵二人,后来北冥居士声明大噪,很多人都以为东川和西岭二主与北冥并尊,却不知其实他们同出一派。
说起来,杜松子是因为屠晚才在武林大会上锋芒毕露的。
大观元年冬,开封府风云际会,各路江湖高手皆潜入京城,举行十年一度的武林大会。届时,会有武林新秀悉数亮相,在门派林立的江湖挣得一席之地。或也有萌生了隐退之心的江湖高手在自己的壮年风光地隐退,将自己的江湖地位传承给自己最得意的弟子。
每届的武林大会都是京城最暗流涌动的时候。
朝廷不意得罪江湖人士,于是只能加强夜间的巡查和平日的安防,以免有流寇或者边贼借此机会来到京城,引起骚乱。
其实只有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个人或者门派才能参加,所以接到请柬的人,为数并不多。
身为“四大凶徒”之首的屠晚曾是崇宁四年的探花,后来屠晚对朝廷的弊病深感痛心疾首,加之自己性格一贯放荡不羁,于是并未做官,便开始了游历山水、寻访武林高手的习武修炼之路。
屠晚的确是一个武学奇才,他为人友善,谦逊,每每造访一个隐于江湖的武林高手都备受这些前辈青睐,甚至有传言说当时才修习武功不到三年的屠晚已经有了别人二十年的功力。现在想来,这传言着实不虚。
一心想要在武林大会上站稳脚跟的屠晚却在一次公开的较量中遇到了当时名噪京城的苗疆用毒高手桑林箬……
—— “掌柜的!来壶酒!”
接龙客栈的一鸣正低头翻看着手中的账簿,最近京城有武林大会,流水的确比以往翻了不止十倍。而自己店中那几个掌柜都出去看武林大会的热闹了,只能自己在这里看店,想到这里一鸣不禁苦笑,自己堂堂京城三大客栈之一的老板竟然在这曲尺柜台翻看账簿,还别说,这就来了一个要沽酒的客人。
一鸣一抬头,看到了一身青衣,面容丰神俊朗的屠晚。
只是一怔,一鸣便知道,此人绝非池中之物。于是又堆出了迎客的表情道:
“客官要什么酒啊?”
屠晚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一脸馋相浮上来:“接龙客栈最有名的龙香醉!”屠晚低头掏了掏自己的钱袋又紧接了一句:“不要多,就来二两吧!”
一鸣知道这个少年绝不一般,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有些话虽然不能明讲,但事情一定要办。一鸣能在京城将自己的客栈开成三大客栈之一就必然有他的道理。
“龙香醉暖身最好,二两太少了,这样吧!我店再送客官二两!”
屠晚一笑道:“掌柜的这是不做生意了吗?店里这般冷清,也不见小二和跑堂的!”
“并非在下不做生意了,只是见和少侠有缘于是增酒罢了。”一鸣环顾一下冷清的大堂道:“在下是接龙客栈的老板,我的几个掌柜有事出门了。”
接龙客栈的一鸣是何等人物,竟然如此随和无拘,屠晚不觉心里一惊,又想到刚才一鸣赠酒之举,想来一鸣并不意与他为难,于是面上依旧带着笑意道:“原来如此,那小生就谢过老板了!”
一鸣仍然低着头在账簿上勾勾画画,时不时地拨弄几下算盘珠。屠晚端着酒盅,一边品酒一边用眼睛觑着一鸣,心中罕道:“这一鸣果然是真人不露相,身在这市井之中却搅弄着大半个江湖的风云,令人着实钦佩。”
“老板!可否给在下找一间上房,我想在此小住几日。”
一鸣放下手中的毛笔,道:“那客官请随我上楼吧!”
安置妥当之后,屠晚正准备就寝——忽然听得房顶的瓦片被人踏过,虽然很轻,但却逃不过屠晚的耳朵。
“难道是黑店?”
虽作如此闪念,屠晚并没有怀疑过一鸣的人品。于是翻身下床,翻窗出去探看。
果不其然,客栈的房脊上正站着对峙的两个人,一个是白天见过的老板一鸣,而另一个人看起来身量纤纤,貌似是一个女人。
屠晚隐在飞檐边,屏息而视。
“你怎么来了?”一鸣神色有些黯然。
“武林大会,我当然要来!”
“几年不见,没想到你依旧争强好胜!”
“武林毒尊的名号必须是我的!”
“哈哈哈!”一鸣一阵冷笑。
“当年你就是这个样子,为了保持自己的处子之身不惜毁掉我们的婚约!让我颜面扫地……”
“修练毒尊密宗绝学必须保持自己处子之身,北冥派不也是如此吗?我看你和秋荻那个老家伙关系也不错啊!为何如此看不上我们苗疆的毒尊密宗?”
“也罢也罢,你若求仁得仁也算是我的一件功德!没什么好说的话,我要回去休息了。”
“一鸣!”——女子轻声唤他。
一鸣回眸。
“如果有意中女子,不必等我!”
一鸣不语,摆了摆手。
屠晚这才明白,原来这个蒙面女子就是当时名噪京城的苗疆用毒高手——桑林箬。
就在此时,屠晚一个不经意碰到了飞檐上的风铃。
“叮铃铃!”
“谁?”
桑林箬闻声而动,速度极快,霎时间移到了飞檐处。
屠晚本不欲与桑林箬交手,因为武行四大忌就是:和尚、道士、女人、小孩。没成想这桑林箬一下子就现身在了自己面前。屠晚一掌,借助掌力将自己撑起,飞上了房顶。
一鸣看是屠晚上来便对桑林箬道:“这是我的房客,许是无意,让他走吧!”
桑林箬哪肯,立马劈头盖脸朝着屠晚甩出了自己的青色拂尘。
屠晚知道这是毒尊密宗的绝命拂尘,于是立即屏息,一个鹞子翻身跳到了桑林箬身后,本想着有老板一鸣的面子可以息事宁人,却没想到桑林箬咄咄逼人。
“今晚我不管你听到还是没听到我们的对话,你都已经是死人了!多事!”
桑林箬用毒何须暗器?用内里打出几个连环掌,掌风扫过之处都在月光的映射下留下了银闪闪的一片烟尘,这就是传说中毒尊密宗的绝学“银月烟罗”。此毒在白天没有任何作用,只有在月光的照射下才能显现出毒性,接触和吸入都能引起中毒,而且会在中毒七日内经受折磨后痛苦地死去。唯一能解此毒的,大概只有桑林箬自己。
一鸣知道不妙,于是赶紧扯住屠晚衣领,嗖的一声,跳下房顶。
桑林箬见屠晚已经中毒,于是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老板为何将我拉回来?”屠晚不解,觉得自己既然被发现,不如提前和武林大会的高手交一下手,也好历练历练。
“我若不拉你下来,你现在已经是死人了!”
屠晚顿时感觉自己胸口内有一团火在燃烧,这火似乎是从手臂一路烧向他的胸膛。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月光反射出盈盈的银色,那边是“银月烟罗”的粉末,已经透过屠晚的中衣附着在了他的皮肤上。
“老板……这是?”
“这是毒尊密宗的绝学‘银月烟罗’,除了桑林箬,没人能够救你,你只有七天的时间了!”
屠晚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你知道了她的秘密,所以,你必须死!”
屠晚本想着自己年纪轻轻能在这次武林大会中扬名立万,没成想,反而搭上了性命。
“求一鸣救我!”
“也罢,你住进我接龙客栈,我见你也是一个谦逊正派的武林中人,既如此,你可到北冥寻一个高人,此人如果能为你解毒,你自当无虞,一切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说罢,将自己身上佩着的一块玲珑剔透的淡蓝色玉佩交与屠晚。
屠晚接过玉佩,谢过一鸣,直奔北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