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望着窗外，今年的杜鹃花又开了，杜鹃——大理市的市花。我叫杜娟娟，大理城城中有我喜欢的花儿，大理城里住着我眷顾的人。

18年前的夏天，母亲用不住颤抖的手将一枝杜鹃花轻轻放在我的小襁褓里。呱呱坠地的自己不住啼哭，似乎是已经预感到正在发生的某种不可逆的灾难。妈妈仿佛是预感到了自己期限将至，让医生停止了最后的抢救，她只想好好再看看我们父女。她从小在大理长大，对杜鹃有深厚的感情，杜鹃在花国里花语是“爱的喜悦”和“永恒属于你”。

然而却是在18年前那个杜鹃盛开的夏夜，却不曾想我们人生第一次见面竟是诀别。她艰难地执起爸爸手里的一枝杜鹃儿放到我的襁褓里：“孩子，这是妈妈进产房之前你爸爸为我备好的杜鹃花，我最喜欢的花，这花儿代表着永恒的爱，你爸爸希望我们带着他的最真挚的爱进入产房，望我们母女平安。我知道现在自己将离开这座城市，到另一个世界以另一种方式守护你们，但看到小天使平安降落世界我已经觉得自己足够幸运。你爸爸姓杜，以后就叫你娟娟吧。”说着用恳求的眼神看向父亲，爸爸再也无法强忍住自己的哭得泪雨决堤：“都听你的，你喜欢就好，咱们以后就叫她杜娟娟。”把她永恒的爱馈赠到我的手里，妈妈终是安详地闭上了眼。

她从此沉睡在美丽的洱海之畔，春夏时节杜鹃开得烂漫，永恒的爱开得浪漫，动人的大理，从此永久承载了你永远年轻的如杜鹃一般盛开的梦。

二

夏天，大理的杜鹃盛开，暑假——开得更盛。我叫杜娟娟，我是如此喜爱这花儿呀。我知道花儿也偏爱于我，作为高中学生的我最轻松快乐的短暂的假期都在它开放的时节。我喜欢文字，有写日记的习惯，无疑杜鹃已经成为了我文字里不可或缺的元素。

这么多年来爸爸一个人带着我，因为对母亲深刻的感情以及照顾我的感受，一直没有再婚。我也深知父亲多年来的不易，所以很听他的话，从小学习很刻苦，考上了大理一中，并在班上担任学委，现在已上完高二。

考虑到父亲一个人为我们的生活奔忙很是不易而且自己也想有个不一样的假期，所以我通过面试后到一家刚刚开办的文学工作室做兼职网编，负责一些文字加工之类的工作，因为从小喜欢文字，爸爸说母亲生前也是如此。

负责面试的是一个看起来很斯文绅士的年轻男生，首先通过他的自我介绍我惊讶地得知这个才比我大一岁多的男孩子居然是这家文学工作室的创办人，他叫林枫。面试要求我们作一段关于季节的描写，我不由得写到了杜鹃儿。林枫说很喜欢我的文字，花儿在我的笔下像是活了一样，充满画面感，对于情感的表达细腻得恰到好处，喜欢文字里流露的那种对这座杜鹃城真挚的爱，悲情却又不沉溺于悲伤。我觉得这个男生(严格意义上来说是我老板，虽然我只是做假期工，但仅仅比我大一岁多还是感觉称作男生才不那么别扭)的点评极有见地，又深入人心，从他谈吐里可以看出满腹才学，年纪轻轻就不惧困难创业去投身自己钟爱的事业，这令我打心眼里佩服。

三

在工作室上班的日子让人愉快，每天和自己喜欢的文字工作打交道，感觉好久没有拥抱过这样的时光，林枫学长更是耐心地指导我，他的学识令我为仰慕，而他为人又极为谦逊，让人感觉没一点隔阂，在他的指导下我的工作能力越来越高，获得了大家的认可。

这样美好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不觉已在工作室上班两周了。那是一个明媚的清晨，阳光向每一个路人投来微微笑颜，上班路上经过公园，今天的杜鹃开的别样美，我贪婪吮阵醉人的花香，向工作室方向走去。

来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打开抽屉，一阵怡人的花香袭来，眼前的一幕让我一下看呆了，一束杜鹃花儿就那么纯洁美丽地躺在里面，有白、黄、紫各色，似乎猜猜到发生了什么，小心翼翼又满怀期待地捧起花儿，打开花中夹杂的那张和杜鹃一样粉红色的卡片，清秀有劲的字迹：“娟娟，还记得第一次认识你，第一次被你的文字触动。也许从那时起，我心的深处便掉入了一粒种子，生了根，日日夜夜都生长一些，直到有一天我把这棵树取名为爱。感谢生命让我在这美丽的杜鹃城——大理，从今以后做我的杜鹃花吧，像花语里说的一样做我的永恒的幸福，做这座我最喜欢的城里最让我眷顾的人，你愿意吗，娟娟？——林枫”

其实这段时间来，林枫学长一直在各方面都尽力帮助我，对我的工作也极为肯定，还会不时请我吃饭，说是感谢我一个临时员工能如此努力工作。但有时我会觉得他眼神中会不自觉流露出一种比欣赏更深刻的情感，我不知所措，生怕是自己自作多情，错误地解读，也不知道如果真的到时候发生这样的事自己该如何面对。

然而现在看着眼前会说话的杜鹃和那学长深入自己心里的表白，不再有所顾忌，听到了自己内心那个最真实的声音：“林枫学长，我愿意，做你的杜鹃花，在这座美丽的杜鹃城。”

四

林枫是个很有心的男孩子，自从我们在一起来，对我百般照顾，这样的日子甜而不腻，不觉已是开学季，离开工作室那天我扑进他怀里，眼泪不住地留下。“傻丫头，哭什么呢？只是咱们在一起的时间少了而已，又不是生离死别，没事的，你明明知道我心里一直有你。”我不由得破涕为笑。

开学不久，不知是谁捅破了我和林枫学长在交往的事情，从那以后我发现不少女生看我的眼神不一样了，一种可怕的敌视。一中是市里的顶级中学，班上的同学大多成绩优异，但也有少数几个是市里官二代或者富二代靠关系入的学，我在班上是学委，平时那几个飞扬跋扈的同学就不服我深得老师的喜欢，这次知道我恋爱的事后就更看我不顺眼了。

原来那时我才知道，林枫还在一中读书时，就是不少女生心里的白马王子，可谓是年级上的传奇人物，潇洒帅气，家庭富裕，才情颇高。这让他迷倒了一众女生，不仅是同年级的，还有不少低年级小学妹，其中就包括自己班里的。不过自己平时一心钻在学习上，对林枫的事并无多少了解。所以这就是班上女同学仇视自己的原因，大名鼎鼎的林枫学长居然和我杜娟娟这个她们本来就看不顺眼的姑娘在一起。

从此，学校里开始有种言论蔓延开：“娟娟没有妈妈，生下她后跟别的男人跑了，难怪每次来开家长会的都是她爸爸。”不少人都拿异样的眼神看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大声地和他们辩解就是没用，她们才不管真假，即便有些人知道是有人故意在自己身世上造谣，也还是巴不得看到我这个林枫所喜欢的女孩子被人笑话。很难过，却不敢和爸爸诉说，生怕这会伤了爸爸的心，这么多年来他还是对妈妈的死无法释怀。我只能把一切的委屈哭诉在我那本厚厚的日记本里，想起妈妈悲苦的人生，去世十多年了还受人如此的毁谤，我整日闷闷不乐，生了病也不想和爸爸跟老师讲，怕他难过。

可在我最难过的那段时间，接到了枫的电话：“娟娟，我和你说个事，当时和你表白只是一时兴起，以后还有别来找我，我们各自安好。”不给我任何追问的余地便挂了电话。一整夜，600余分钟，七十多次拨号记录，一个号码，一个回答：关机。

五

日子好似乘骑在风的翅膀上，不觉已是和林枫分开的第七个月，走出考场，终于结束了这场人生中最为重要的战斗之一——高考。

轻舒一口气，以这次的发挥感觉考上更好的学校没什么问题？只是从分手后我好好理了一番思路，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林枫对我说那样狠心的话，既然他说让不要找他而且一直拒接我电话一定有他的理由。我告诉自己，先好好把学习打理好，不要再让爸爸难过，填报志愿的时候报考林枫所上的大学，大理市里最好的大学。

如愿入了学，我喜欢这所学校，因为它处在美丽的大理城，因为校园里满是动人的的杜鹃花，现在正是它开放的时节，希望杜鹃能给我带来好运吧。在填报社团的时候，我的名单里自然有文学社，不仅因为这是我的所好，而且我觉得在那里很可能会碰到已经大三的林枫。

果不其然在社团见面会上我看到了林枫，而且他就是文学社社长。活动室很大，人不少，所以林枫一开始在讲台上致辞时并未注意到我，一年未见，一样的英俊帅气，谈吐优雅，满腹才学，只是眉宇中却多了几分莫名的伤感。

新成员自我简绍环节，林枫读到我的名字时，呆呆地愣在那里，我走上去和他微微一笑，他才缓过神来，把讲台交给我。“学长学姐们好，同学们好，我叫杜娟娟，杜鹃的杜，杜鹃花的娟，一个喜欢文字喜欢交友的女孩，借用以前一个朋友的一句话：“我就像是盛开的杜鹃花一样盛开在他的人生里。当然这只是朋友一时的戏言。”说到这我眼光有意无意地扫到林枫所坐的位置，和我对视一眼，低下了头，却藏不住那种极力掩饰的悲伤与心疼。“但是我真心希望像朋友所说的一样如夏季开放的杜鹃花一样带给大家好运与欢乐。”听及此处，林枫抬起头露出了他那久违的美好的微笑。

见面会结束后，彼此很有默契地直到人都散尽了才离开活动室，走了一段到男女生宿舍的岔路口，我忍不住开口：“你这家伙，我不说话你还真不打算理我了呢？”林枫挠挠头有点尴尬：“娟娟，你还好吗？”“不，我不好，我非常不好，你怎么那么狠心说不要就不要我了，你怎么能把你的好运给丢了呢？”还未说罢，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哭得是那么撕心裂肺，我自己听了都感到心疼。

“娟娟别哭，我心里怎么会没你呢？只是当初叔叔打电话和我说你学习成绩下滑得很厉害，我怕和你继续下去会对你的影响更不好才说绝情的话。”我立马破涕为笑：“枫，你怎么不和我说呢？原来就为这事，我考试没考好不是你的原因啦。实话告诉你吧，因为那段时间学校里有人说我去世的妈妈的坏话，心里很难过，又不敢和爸爸说，生怕爸爸知道了不开心，也不想和你说，只能憋在心里，最后憋出病来，月考的几门考试都是带着感冒病毒上战场呢，你说这样能考好吗？”

听到我这么说林枫更难过了：“娟娟，我好傻，在你最难过的时候没帮你分担还对你那么狠心。”我用食指挡住他的嘴唇：“别说了，都过去了，我给你看样东西。”。从包里拿出个厚厚的本子，封面上是一枝盛开的粉红杜鹃。“这是我的日记本呢，便宜你了，我多年的秘密都藏里面呢，我爸爸都没机会看过。”上面当然记录了我们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有他表白后我的无尽喜悦，还有分手那一天无尽绵延的悲伤。关于我们的每一页记载，上面都夹了一片杜鹃花瓣。

“什么都别说了，我不会再把你弄丢，你永远是带给我永恒喜悦的杜鹃花。咱们再也不分开，一直生活在大理这座美丽柔情的杜鹃城。”

终

路旁杜鹃花的花香随着风涤洗着鼻腔，彼此都知道在杜鹃花盛开的夏季，在大理这座美丽的杜鹃城，永恒的爱与守候从未远离。

妈妈你听到了吗？像你当初对我的寄语一样，这座动人的城市里，永恒属于我的爱的喜悦。谢谢你赠送了一枝在我生命里永不凋零的杜鹃花。

文/马帅；图/逍遥公子

作者简介：马帅，出生于1992年12月，云南大理人，毕业于昆明医科大学，四川南边文艺创作委员会会员。本人并非专业文字创作者，为医学本科毕业。但写作是一大爱好，在校时曾于校刊发表散文。作品主要以现代诗、散文为主，以及少量小说。

点评：故事叙述完整，情感代入强，能引起读者阅读兴趣，描写人物心理手法细腻，故事情节感人，情节设置有悬念，手法精妙，结构完整，可读性强。

第三届“新风度杯”文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