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2016年,96岁的杨绛先生出版了她的哲理散文《走在人生边上》。
早在2005年1月6日,杨绛先生由医院出院,回三里河寓所。她在她的《走在人生边上》一书自序中写到:
我是从医院前门出来的。如果由后门太平间出来,我就是“回家”了。
躺在医院病床上,她就一直在思索一个题目:走到人生边上。一回家,她就立即动笔为这篇文章开了一个头。
但她说好像着了魔,给这个题目缠住了,想不通又甩不开。
于是她找了很多书来看,古今中外的书籍——例如《四书》、《圣经》等,希望读书可以帮着思索,可是这里想通了,那里又堵死了。
她说:年纪不饶人。我又老又病又忙……
我已经走到人生的边缘边缘上,再往前去,就是“走了”,“去了”,“不在了”,“没有了”。
中外一例,都用这种种词儿,软化那个不受欢迎而无可避免的“死”字。
“生、老、病、死”是人生的规律,谁也逃不过。
虽说“老即是病”,老人免不了还要生另外的病。能无疾而终,就是天大的幸运;或者病得干脆利索,一病就死,也都称好福气。
02
昨天,我家先生的二舅妈走了。
“走了”,就是“去了”,“不在了”,“没有了”。
今天早上六点多一点,大老表(二舅妈的大儿子)亲自打电话过来报丧的。
消息很突然。
之前,应该是前年春节期间,知道她生病了,但好像并不是很严重,平时生活还是可以自理的。
记得有一次,她问了好几个人问到我号码,打电话给我,问从黄山到温州龙港带2只活鸡,客车给不给带,她大儿子一家在龙港打工,她要带去给孙女吃。
二舅去世有20多年了,二舅和二舅妈一共生育5个清一色一条龙和尚娃(儿子),没有女儿。
二舅走的时候,5个儿子都还没有成人成家。
二舅妈带着5个儿子,常年做农活,供儿子们读书,养活他们长大,慢慢地帮着儿子做房子,娶媳妇,一个一个成家立业,一年一年添孙子孙女,她也一年一年老去。
5年前,做屠夫的二儿子突发急病去世,留下年轻好看的妻子和未成年的孩子。二舅妈白发人送黑发人,瞬间又憔悴许多了。
二舅妈本来脸面就黑,年轻时候就喜欢抽烟,二舅在世的时候,他们会在一天劳动结束吃晚饭的时候,一起喝点小酒,二舅走了之后,她就只在逢年过节时才喝点酒。
二舅和二舅妈对我们夫妻特别好,记得我们结婚那年回来探亲,舅舅家是必须拜访的。
4个舅舅,大舅去世,其余3个舅家安排一天走完,在3舅家吃饭,第二天就要返程,二舅家没吃饭。
二舅心里过意不去,说外甥媳妇大老远头一次来,咋能连一顿饭都不吃,就一定要我们第二天早饭到他家吃,吃完再走。
二舅妈头天晚上就将自家养的大鹅蛋下锅煮茶叶蛋,茶蛋和四色锡格子点心,是徽州传统的待客必备。
早上七点多钟,我们一进二舅家门,就看见桌上摆满了正餐的菜肴,有肉有鱼有鸡有园子,有新鲜的蔬菜,一大桌。
二舅正在等我们,落座以后,他就亲自斟满一杯酒,要敬我们夫妻,为我们送行,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早上喝酒,还是长辈给斟的酒,所以我对二舅的印象非常深。
之后每次回家,只要时间允许,都会到屋村走一趟,舅舅们家都在屋村,也是婆婆的娘家。
后来,二舅,四舅,三舅先后都走了,昨天走的二舅妈享年75岁。
现在大舅妈还一个人在屋村生活,白发,耳聋,满口假牙,三舅妈跟着儿子在屯溪,下面的老表兄弟姐妹以及下面发起来的小辈们,都是天南地北的,东一个西一个,有的都认不到了。
俗话说,一代亲,二代表,三代算啦倒,确实是这样子的。
03
二舅妈的葬礼办得也很风光,她的儿子们从旌德那边请过来了一个乐队,三女两男,在院子外边的一块空地上,从早到晚表演了一天的吹拉弹唱,为东家招呼客人,尽心尽力。
现在白事也不像以前的单纯的吹喇叭了,都要请这样的乐队,他们出场费是¥1800元。
听蚌埠过来的一个亲戚说,他们那边办白事也是用现场乐队,而且他们是有一个大的工具车,放下来是舞台,还有电子屏幕,前面有各种各样的表演,每场费用是3000元。
为二舅妈披麻衣的四个儿子,五个儿媳妇儿,其他戴孝的晚辈一大片,跪哭在厅堂。
收尸师傅2男1女,用白丝棉将她全身包裹严实,再穿上衣服,亲友拜别后,盖棺出殡。这里风俗是午饭后上山。
二舅73岁的小妹及妹夫,昨天从颖上赶来,盖棺那一刻嚎啕大哭:我的好二嫂啊,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在两个侄子连拉带拖搀扶下,跟在棺木后面,一路走,一路哭诉,我隐约听到她哭说,人家都有老子娘,我都没得了,嫂子如母,嫂也走了哎……
抬棺的人有七八个,其实几乎都是棺木本身加上石灰的重量,里面的人被肺癌摧残已经瘦的皮包骨了。
晚饭席间,4个儿子,3个孙子,分别到每一桌前,行跪礼敬酒致谢众亲友。
喜欢热闹的二舅妈,今天想必是开心的吧,再也没有了病痛的折磨,您可以永远得享安息了。
04
每次送别长辈,内心感慨激荡,身心俱疲。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每个人都有这么一天,要离开所有人,去到一个未知之处,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去往天堂,我知道去往天堂也是提前订票而且是要无比努力才能去到的。
其实你并没有完全离开世界,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你活在亲人的心中、思念里、谈话间,我判断只是你自己不再有任何感知吧。
但没人能给出一个正确的答案,因为没有人是死过又活过来的,除了耶稣。
所以,我也体会到了杨绛先生为什么想不明白这个究竟最后到哪里去了的问题。
索性不想,暂时搁置,只想现在应该如何过好当下的每一天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