溱桑有首歌叫《此日无事》,曲是张国荣哥哥的《春夏秋冬》,听了几百遍间写了这个故事。
本故事纯属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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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南枳北橘,字与句,都别离。
和云陌璟分别后阿芷继续往北去了,去洛城,去西城,一个人看牡丹开、看古城旧,一个人偿过南枳与北橘。
深秋的某天,阿芷收到留和的传书,只有四字‘紧急,速回’。
阿芷连夜收拾行装便往江城赶。回到江城那日是冬至的傍晚,在城门口阿芷便看见街上尸横遍野,疏清居漫天火光,大火染红天空、映红江面。
阿芷从城门口跌跌撞撞到家门口,从马上跌落都感觉不到痛,她冲进院里发现父母还有留和都倒在血泊中,还看得出来院落被翻过。
阿芷冒着大火在院内搜寻,希望能找到一个活口可以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然而一个活口都没有。阿芷把父亲、母亲还有留和的尸体都一具一具拖出来,脸上、腿上和手臂上都是灼伤的痕迹,还被一根掉落的木头砸中。
五脏六腑俱是血,阿芷吐了一地,白衣早已不复华丽,被火焰灼烧得破破烂烂的、被灰尘染得脏兮兮的、被鲜血染成了红色。阿芷边抹着断线的泪水边把他们的尸体绑在马背上,然后托到南楼,葬在南楼后那颗老梅树下。
阿芷跪在墓前,心口阵阵绞痛,锥心蚀骨的疼。阿芷双手在心口乱抓,将衣服扯得乱七八糟,心口前被抓出道道血痕,她却始终使劲咬住唇,竭力忍着不哭出声来,滑落的眼泪结成冰。疼痛伴着寒冷,最后直接晕倒在雪地里,还好被一个孩子看到喊人来救了。
从疏清居到南楼,一路上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血水洒在街道上晕开似红梅开,红得刺眼。老人抱着小孩在哭,伤者抱着死者在哭,阿芷也在哭,一座城都只剩下撕心裂肺的哭声。啼清泪长啼血。
那一日的江城,一城中十万户人家,只余下不到一万人,还多是老弱妇孺。那一夜的江城,大雪纷飞,落到地上的雪都染成了红色,那夜的雪是阿芷见过最大的雪,那样大的雪也涤不净那样的城。
用了一整个冬天的时间,才把城中所有的尸体都拖到南楼后的梅山上埋葬,从梅花开到梅花落、从南楼大雪纷飞到南楼雪尽。
整整一座梅山,从山脚到山顶都是墓碑。梅山有梅树三十万棵,从那以后便有墓碑三十万座。每棵梅树下葬一人,每缕梅香是一缕魂。
那年梅山的梅花开得极好,一座山红得似血染,他们都说那梅花是吸了人血才这般红。那年梅山的梅花调尽后就没有长出新叶,那年过后梅山的梅花再也没有开过,春夏秋冬,年复一年,都是枯枝。
来年初春时,江心洲突然起火,一场火烧光一渚梅树。春风吹起的灰烬,洒满江、飞满城。
从此江城再无梅花开。
『2』
又是杏花微雨的时节,阿芷拿着一块玉佩扣响了临州白家的大门。江南还是那个烟雨江南,但阿芷早已不是那个游江南的阿芷了。
阿芷进白府时,白斫正在院落里的杏树下抚琴,杏花兀自地落着,白斫兀自地抚琴,清微淡远的琴音随风传到阿芷耳畔。
明明是个富商蓄贾,偏偏一幅书生模样。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谁家少年足风流,说的便是此情此景了。阿芷从前以为杏花微雨是因为杏花开那时江南爱下雨,直到此时此刻才发现杏花微雨还可以是晴天,春风吹起花满天,纷纷扬扬的落下,恰如雨滴落下。
燕子归来杏花雨,时光往复人不与。
见到白斫,阿芷欠身行礼,道:“白公子,打扰了,在下实在有事相求。”
江城以外的人,阿芷都不认识,阿芷真的不知道可以找谁帮忙了,便想到了白公子,况且白家供应皇室用品,在长安城应该可以打探到些消息的。
白斫连忙起身扶住阿芷,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道:“不必客气。我……可以……也唤你阿芷吗?”
阿芷愣了愣,道:“当然可以。”
白斫招呼阿芷于正厅落座,挥手遣退佣人才开口道:“阿芷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我们白家定会竭尽全力助你的。”
对于白斫阿芷到底是有些心虚的,毕竟骗了他,但此时也顾不得这些了,就大大方方地道:“云公子,在下江城梅家梅芷,去年冬至,我梅家满门被灭,江城满城被屠,我查验过屠城者的尸体,发现有一具尸体的左手臂上纹有一朵牡丹。我想和王城长安肯定脱不了干系,还烦请白公子帮忙打探一二。”
白斫道:“阿芷放心,我定当尽力帮你,只是需要等待些时日,三个月后我正好要送一批绸缎入宫,届时帮你打探。”
阿芷欠身道:“那便先谢过白公子了,在下先行告辞了。”
白斫欲张口挽留,又不知如何是好,心想:“此时要是小裕在就好了。”
『3』
白斫送阿芷走到一半便遇上回来的白裕,白裕看到阿芷高兴得跳起来,然后便拉着阿芷的袖子不放手,撒娇道:“木姐姐你教我骑马好不好,我父亲忙得很,根本不管我这个捡来的便宜儿子,我哥也忙得很,有时间抚琴就是没有时间教我骑马。木姐姐木姐姐~”
阿芷知道白裕说的都不是实话,不过看着他嘟着嘴撒娇的模样,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阿芷轻轻摇摇头,道:“好,就留下来教你骑马,免得下次再弄得满身伤痕。”
阿芷当真去马场教了白裕骑马,一年不见,倒是长进不少,只是白裕年纪尚小气力不足,假以时日必然是个骑马的高手。
白斫知道阿芷难过,笑容里都是苦涩的味道,平时就让白裕和她呆在一起,但是也无济于事。毕竟背负着一族恩怨和一城血雨。
白斫带着阿芷在临州城散心,路过长宁街时,到处都是卖枇杷的,白斫买了一筐转头对阿芷道:“有什么事是吃一筐枇杷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吃两筐。”
只是去年那一眼白斫便把阿芷喜欢吃枇杷记在心上,阿芷欠身道:“难怪白公子年纪轻轻就名震四方。这么多也吃不完的,怕是要辜负白公子好意了。”
白斫最终还是抬着一筐枇杷回了白府。阿芷再吃起这临州城的枇杷,终归是不似旧年云陌璟买的好吃。
阿芷在临州待了几天便回江城了,走时白斫和白裕都相送,白裕牵着马走在后,白斫和阿芷并排走着,阿芷道:“白公子若打探到消息,劳烦传信到江城疏清居。”
白斫点头,然后轻轻开口问道:“阿芷可曾有婚约?”
阿芷回:“未曾。”
阿芷打马离开临州时白斫一直注视着她清瘦的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三个半月后阿芷收到白斫的传书:
“当朝九影司,十万影卫,穿玄色绸衣,每一个影卫经过残酷的训练,一人可敌百人,影司长的左手臂上纹朵玄色牡丹。
三年前九影司便由太子李陌璟掌管。
太子生母皇后云氏,身中慢性毒药,时日无多。”
三句话,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