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长大了,你还好吗

仰望星空时你只是孩子

一直想写一写我的发小们,虽然他们都是平凡的甚至说是平庸的普通人,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都长成了大人的模样,但我与他们的生活却截然不同。我成了大学生,过着悠闲自由的学校生活,也成为村里为数不多的几个本科生,成了一家人还算得上有点面儿的骄傲。而他们却大多为了生活奔波,过早的辍学让他们只能在小小年纪就涉足社会,一路摸爬滚打也有六七个年头了,曾经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的少年也在生活的打磨下低下了骄傲的头颅,成了事故圆滑逢场作戏的大人。看着烟雾中他们的脸,我甚至不敢相信这就是与我一起长大的孩子。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只觉得感慨万千。难道这就是生活吗?曾经真挚热情的孩子去哪里了?

    (一)

今年春节的时候,我爸看我在一旁无聊的很,就让我去找一找曾经从小玩到大的伙伴们,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了,在一块聚聚总是好事。我答应了,在吃过早饭后准备出门。

我向着那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大门走去,突然想到,我与他们分别竟有五六年之久了,我心里感慨着,时间好快啊,一转眼我们竟长成了大人的样子。这个胡同还是这么窄,两排的房屋还是这样高,我到了他家门口,却不知怎的怎么也不敢进去。一股强烈的陌生感像一道高墙一下子挡在我面前。我犹豫着,心跳得厉害。在门口辗转了有五分钟,我终于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他家的院子和以前很是不同,很多摆设都已不是我记忆中的模样。我蹑手蹑脚地走着,四处张望,像是为从前的回忆寻找契合的蛛丝马迹。我走上台阶,向东屋的窗户里看去,里面的人在打扑克。他的妈妈看见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发出了像是迎接贵客的声音。“哎呦! 腾飞啊,你可有年头没来了啊,现在上大学了吧?你看看孩子都长这么大了…快进来快进来坐。”把我迎接进门后,我一下便认出了这些邻居,在我幼年的印象里,他们的样子好像一直没有变,我这时忽然才知道,自古以来农民的样子是一辈子都不会改变的。

  “来来来,快吃水果,你看咱孩子都长这么大了,哎呦,我看你得有一米九了吧? 人家孩子有出息,上了好大学…”他的父亲对几个邻居说道。

  “腾飞,认得我不?”一个中年妇女说。

  “认得,认得,我刚才还在路上看见您的孩子来着,我叫他他只对我笑。”

  “你与建滨得有五六年没见面了吧,这孩子打初一辍学就在外面工作,说学念不好,还不如早些赚钱…现在啊也还一直忙着赚钱,虽然赚的还不够花,可还算努力,每过年才回趟家…,这俩孩子打小一块玩,经常上俺家来吃饭,感情好着呢…”他的父亲感慨道。

  “哎呀,你看看光忙着说话了,快给人家孩子倒点水喝,我去把建滨叫过来。”

我被这一家人的热情弄得有些不太自然,只能尴尬地不停地点头。或许是太长时间没见的缘故吧,突然一下子这么多人都出来在眼前,还真有些难回忆。就像突然翻开沉寂了很久已经落满灰尘的老相册,还真得擦拭干净,故人的一张张面容才能慢慢变得清晰。

(二)

由于人较多的缘故,来来回回不方便,所以我到了另一间屋。我看着靠着墙摆放的那件老式沙发,突然觉得很是面熟。“这是原来的沙发吧?没想到还在用。”我露出了笑容,好像为回忆找到了一份有力的依据。

我刚在这个沙发上坐下,我的从小一块长大的伙伴便推门进来了。我看着他的样子,他胖了许多,个子也很高大,与小时候的印象没什么太大出入。唯一有些让我感觉不对的是,他好像看起来很疲惫,眼睛神情显得空洞无力。直觉告诉我,那绝不是打游戏或者娱乐消遣的那种累,那种累感,来着岁月,来着生活,像是持续工作了很久的机器,突然间崩断了。

  “怎么,最近过年浪的有点过了?”我起身笑着说。

  “是啊,累。”他有些尴尬地笑着。

    说着,他到了我的旁边,慢慢的坐下,一阵浓烈的烟味席卷而来。

    我感到一点诧异,但便立刻消失了。我想,都在外边工作六七年了,抽烟喝酒应该是家常便饭了。

  “听说你上了大学,在哪上?”他说着,从一个蜷缩的有些褶皱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看着这个褶皱的烟盒,我知道,他生活的并不好。

  “曲阜,济宁曲阜,叫曲阜师范大学,以后毕业有机会可能当老师。”

  “老师好啊,老师工资高,铁饭碗,受人尊重,好……,当老师好…”这几句话他说的很慢,好像在大脑里描绘着关于未来的什么。话落,他吸了一口,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声,烟雾从嘴里缓缓流出,像是汽车喷出的尾气。他身体仿佛一下子空了,轻松了许多。

  “你呢,现在干什么?”我问。

  “我…,呵,学了汽车美容,拿着两三千的工资,一直干到现在。咳,和你比不了,你是大学生,以后当老师,老师好,工资高,铁饭碗,你可好了啊…”他低着头,摇摇头苦笑了一声,又吸了一口烟,然后长长地吐出。

  “也不一定非得干老师,能不能考上,那得看自己的造化。”我试图缓解尴尬的气氛。

  “考吧,努力考,老师好啊,工资高,铁饭碗,谁都想考老师…考吧,尽量考…”他说着,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他又吸了一口烟,然后吐出长长的烟雾。从坐下开始他都没有正面看我一眼,只是看着前方,不住地吸烟。我看着他的样子,他的脸在烟雾中更加模糊了。我由于受不惯烟味,便用手拨了拨烟雾,他余光看见我这个动作,就用力吸了最后一口,然后把烟把踩在了脚底。

  “喝酒吧,我刚叫了龙龙,树飞,我整点菜,干唠没意思。”没等我说什么,他就说着走进了厨房。

(三)

    我在沙发上坐着,一会看见门道里来了个人,我起身,认出了他。

  “龙龙,好久不见。”我走上前去迎接他。

  “是哈,得五六年了吧,我也记不得了,刚才建滨在微信上和我说你来了,让我一块上这玩玩,我就来了。走吧,进去吧。”

  “建滨呢?怎么不见他?”他坐下问。

  “在厨房弄菜呢,说一块喝点。”

    他点了点头,然后把背往后一靠,翘起了二郎腿。

  “你现在干什么了呢?”我问。

    他听我这么一说,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一边比划着一边说。

  “我现在在华纺,就是市里那个纺织厂,今年刚去,咳,工资那么少,才两千多块钱,够干啥的啊?自己花还不够,还得交房租水电啥的,咳! 烦死人! 先干几个月,不行就再换,我就不信找不着个工资高的地方! ”我看着他愤愤然的样子,心想,他果然还是没变,没本事,还脾气大,觉得自己能得厉害。

  “咳! 现在这钱真难挣啊! 这眼瞅着就得找对象买房买车,凭着一个月两三千的工工资,八辈子都别想! ”他摇着头苦笑着有些调侃地说。

    我们聊着天,我看见门外又来了一个人,我和他起身,我也认出了他。

  “树飞,哎呦呵,你咋这么胖了啊,我记得小时候你没这么胖啊,也高了,咱这几个里边小时候就属你最矮,现在长这么高了…”我拍着他的肩膀,亲切地说着。他尴尬地笑着,用手摸了一下鼻子,看了一下手表,好像有心事的样子。

见我们都来了,建滨也把菜弄好了,又拿了两瓶白酒,吆喝我们坐下。

  “快来,都坐下吧,没啥好菜,将就吃吧。”他一边说一边摆盘子。

我拉着树飞要和他坐下,可是他却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怎么? 坐下啊。”

  “呃,那个…不,不了,我还有事,我得去上班了。”他又看了一眼表。

  “什么?这么早,这才初一啊?”我惊讶道。

  “咳,就是啊,我们就放一天假,今天正常上班,不说了,我真得走了,不然赶不上公交车了,不说了我走了啊。”说完,他低下头,快步走出去了。看得出来,他确实有些着急,也看得出来,他的背影有种低人一等的无奈感。都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孩子,这么多年没见,好不容易都在这,话还没聊几句,自己却不得不匆匆地走,这种丢人的感觉,我们一眼便看出。

  “他之前跟我说过早上班,没想到会是这么早。”建滨边给自己倒酒边说。

    给他们都满上后,他问我喝不喝酒,我说喝点吧,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了,高兴嘛。

  “好! 是兄弟。” 他笑了,那笑容是我熟悉的,纯粹、干净,有儿时的味道。仿佛穿越了六七年的昏黄时光,重新印到了他的脸上。

  “来,先喝一杯,我和龙龙先喝,你能行吗要不行的话,还是别喝了。喝的话稍微咂摸一点就行,怕你一下子缓不过来。”建滨举起杯子,然后一下喝了半杯,露出一点笑容。

我朝杯子口闻了闻,觉得应该没事,就咂摸了一小口。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喝白酒。

  “哎!少喝点,你这喝的还是多,第一次不能喝这么多,尝个味儿就行。快和口茶水冲一冲。”建滨说着把茶水递给我。

  “没事,这么点能有啥事。”我逞着能,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胆怯。

    过了大约一分钟,我突然觉得脸有些热,眼睛也有些看不清。

    建滨看我起反应了,就笑着指着我说“哈哈,你看,还逞能,这不脸都红了。”

    龙龙看着我红彤彤的脸也笑了,说“要不你别喝了,你是学生,喝不惯这个。”说着就要把我杯子里的酒折到他的杯子里。这倒更让我不乐意了,今天我还就非要喝了! 我心想。

我开始抢龙龙手里的杯子,可现在我的杯子里的酒已经剩下四分之一了,他说“要不你就喝这些吧,喝多了不好。”他解释着。

    我不再计较,多少喝点吧,毕竟好久没见,开心嘛。我心想。

(四)

    稍微吃了一会后,试图聊聊天打破安静的氛围,暼了建滨和龙龙几眼,他们只是低着头要不就是托着腮僵硬地玩弄着桌子上吃剩的骨头,谁都没有想要说什么。我觉得氛围有些尴尬,想问问他们近况,却被龙龙抢了先。

  “有烟吗?”龙龙问建滨。

    建滨从口袋里抽出那盒有些褶皱的烟,先是抽出一根叼在嘴里,然后抽出一根给了他。又拿出打火机给他点上,然后再给自己点上。

  “你抽吗?”龙龙右手夹着烟,问我。

  “不抽不抽。”我忙着解释,下意识的双手摇晃着,仿佛一个正直的人在和污秽之人扯清关系。

  “尽量别抽烟,这不是好东西,你和我们不一样,我们在外边,染上了这么个坏习惯…你学校里应该没有抽烟的吧?学生不抽烟得好,这玩意能别碰就别碰…”建滨低着头看着地面,烟雾在他面前流动旋转,然后缓缓地向上,潜入他的每一处发丝,像是找到了家。

  “咳咳,建滨,你在哪里上班呢,这些年生活的怎样?”我想详细了解他的生活。

  “从我辍学那年,听人说汽车美容这行不错,以后车也会越来越多,应该算是前景不错的行业。就学了,那时候还是小啊,年少轻狂,啥也干不长,闲这个钱少那个活累,总觉得一辈子不能这样…” 他盯着桌子上的菜,偶尔不经意抬头看我一眼又接着移开视线。

“后来一直呆在东营,和一个哥们住在一起。起早贪黑的赚那个一个月两三千块钱,省吃俭用还不够日常花销…,最主要是人情往来,这个搬新房子,那个结婚生孩子,省下的钱都扔出去了。”

  “后来呢?”我问。

  “后来… ,后来能怎么样呢?不还是这么一天天吗?…当初还是年少不懂事啊,以为只要能出去准能挣着钱,也肯定能养活自己,可真到了社会才知道,人与人之间只有利益,没有人会把你当孩子来善待你,你去了人家厂子,就得干苦力,干不好就滚蛋。”他的表情慢慢变得严肃僵硬,那里边有很多东西,无奈,酸楚,空洞,绝望…

    我从他话里听出,这些年他应该是受了很多苦。没文化,没能力,没背景,只有初生牛犊的单纯劲头,只能下厂子做苦力。对于这样一个刚涉足社会十二三岁的农村孩子,生活的好与坏对他内心的影响可想而知。从最初下厂子做苦力,到现在打工做汽车美容,六七年来,摸爬滚打,遇见什么人,该办什么事,什么时候该较真,什么时候装看不见…,社会上为人处世的那些道理对他早已再清楚不过了。生活的难处,他比我们都清楚。

  “现在回滨州了,在一个修车的小地方打工,离你家好像挺近的。”他突然间抬起头,对我笑了一下。然后又接着低下头咳嗽了一声,好像意识到说错了话。

  “那你怎么不来找我?”我问他。

  “咳……,我…没空,忙嘛,上班早下班晚的,中间还得找地方吃饭,没时间。”我一直盯着他的脸,他的表情显然有点不自然,眼神躲闪的更加频繁,两手也一直不自然地来回搓着。像是好不容易才找出个借口。没想到世故圆滑的他,在我的质问下,竟显现出了破绽。

  “暑假来我家玩玩吧,我爸妈也很想你。”我微笑着对他说,好像凝结多年的心结忽然间打开了,心里也感到温暖轻盈。

  “好,好。”他也笑了,那笑容像极了他儿时的样子,温暖舒畅。

“来。”建滨示意我们举起杯,我看了他一眼,然后拿起了杯子笑了,他也笑了,然后把剩下的半杯的酒一饮而尽。

  “来,吃菜。”他依然笑着,那笑容绝不是逢场作戏,而是法发自内心的真诚的笑容。此时他的笑容中晦涩消极的气息全都消失不见,有的是温暖,坦然,和五六年来积攒的成熟稳重。此时的他与刚来时见到的他全然不同,仿佛记忆里的那个眸子清澈,微笑时露出两个小虎牙的孩子又回来了。看得出来,他很开心。

  “哎!腾飞,我突然想起一事来!”龙龙突然间拍着我的的大腿说。

  “我不是在华纺上班嘛,你爸也在那上班是吧?我看见你爸好几次了当时觉得怎么那么熟悉,后来一想是你爸。”

“这又什么好惊讶的?”我笑着说。

  “后来听人说我才知道,你爸是我们那个部门的主管! 我还纳闷这么大个厂子怎么老遇见他。原来是我上司啊。”

我哑口无言,突然间觉得心慌。只好尴尬地拿起水杯喝了口水。从他言语里我很明显地听出了阶级感,我在上,他在下。那意思好像是说,从小长大的伙伴,再见面时却被我踩在了脚底。

  “唉~,不能比啊! 呵! ”龙龙摇着头,双手搭在膝盖上,苦涩地笑。然后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建滨喝了一口酒,然后拿起酒瓶给龙龙满上,又把自己的酒杯倒满,没说一句话。

两人此时的姿势一样,双腿分的很大,胳膊肘搭在大腿上,目光盯着桌子上的菜,眼神缥缈,好像出了神。

我看着眼前的这两人,心里糟糕极了。有对他们这么多年艰苦生活的同情,有物是人非的感慨,甚至有一种莫名的负罪感。好像我犯了什么错,以至于他们都离开了我。

我回了回神,突然觉得眼睛有些模糊,一低头,落了一颗泪。

我好像要躲避什么,快速地用手抹去了残留眼睛的部分眼泪,然后顺势托着腮,好像表明我坐累了换一种姿势。

我看着眼前的两人,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什么都说不出。那种感觉就像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悟空,纵使你有万般能耐,也只是只猴子,终究逃不过命运。

    我看着面前的酒,突然觉得它能解决我的郁闷似的,于是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那酒不算浓烈,却烧的喉咙十分难受。我闭上眼,慢慢觉得身体发热,血液好像翻滚起来,顺着每一处血管流遍全身。全身的细胞也好像都醉了,醉的开心,醉的癫狂。身体也很轻盈,好像脱离了地面,风一吹就能飘走。那一刻觉得什么负担琐事都没有了,只是陶醉在那种感觉里。

小时候总奇怪,酒那么苦,大人为什么还是喜欢喝。在那一刻好像突然明白了,比起生活,酒,的确甜得多。

    (五)

    大约到了下午两点的时候吧,我们觉得吃的差不多也聊的差不多了,就觉得是该走了。我和龙龙在前走,建滨在后送。

  “龙龙我知道,他酒量大着呢,你看看你,让你别喝这么多非喝,你是学生逞什么能! 回去你妈要是训你可别怪我啊。回到家睡点觉应该就好受些了。”建滨笑着对我说。

  “咳,老朋友见面开心嘛。”浑身发热的症状还没完全消退,我有些迷糊。

  “能回去吧?别看咱两家就隔着这么几步,要是真醉了回不回得去还真不好说。”建滨哈哈地笑了。

  “哈哈,你这话说的,回去吧。”我努力挣了睁迷糊地眼,挺直了身体,表现出没事的样子。

  “好,慢着点啊。”建滨清楚我的倔强脾气,便没再说什么。

  “嗯,再见,暑假记得来我家玩。”我微笑着,转过身去。对于不胜酒力的文弱书生来说,这点酒还真把我整够呛。我晃了晃头,又用力睁了睁眼,一步一步歪歪扭扭地向家走去。

当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我回头看他家的方向,发现他竟然还站在门口看着我。我看着站在家门口的他,好像看到了他儿时的样子。忽然间觉得精神恍惚, 眼前一幕好像昏黄的老电影,阳光正好,微风不燥,狭长的街道,斑驳的屋墙…,一切都是儿时的模样。我知道,那个胖胖的,顽皮的,倔强的,眸子清澈,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的孩子,他回来了。

我微笑着向他挥挥手,泪水塞满了视线。看着他的身影,我突然间意识到,幼年时顽强,倔强,稳重的性格在他身上原来一直不曾离去。我相信,无论有多少苦难,还要承受多少挫折,他一定会顽强地挺过去。我希望命运能善待他,如同阳光普照大地,原野布满生灵。等他尝遍了人间疾苦,一定会遇到属于他的幸福。毕竟,他曾经,是个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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