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语言的形式与本质
大家知道，语言有不同的表现形式，而且，每种表现形式都能自成系统，独立存在。
譬如，我们知道，语言有口语，书面语，手语，盲文等不同形式的存在，而且，这些不同形式都是自成体系的。那么，在这些不同形式的语言背后，他们的共同点是什么呢？或者，换句话说，这些不同的语言形式都是由什么构成的呢？
如果我们说这些不同形式的语言大都是由音节构成的，你会相信吗？你会认同“即使手语，其实也是含有音节的”这一说法吗？
如果你对此表示怀疑，那么，我们不妨先看看手语的定义吧。百度百科对手语的定义是这样的：“手语(C)是用手势比量动作，根据手势的变化模拟形象或者音节以构成的一定意思或词语，它是听力障碍还有无法言语的人（即聋哑人）互相交际和交流思想的一种手的语言，”
而在维基百科中，对语言（language）一词则有这样的一段文字说明：“All languages rely on the process of semiosis to relate signs to particular meanings. Oral, manual and tactile languages contain a phonological system that governs how symbols are used to form sequences known as words or morphemes, and a syntactic system that governs how words and morphemes are combined to form phrases and utterances.”
这似乎也从另一个方面，确认了即使手语，盲文，也会含有音节这一提法。
如果大家对此异议不大，那么，现在的问题是，为什么在语言的不同形式中，即便我们不使用听觉来器官处理语言信号，即便我们用视觉器官或触觉器官来处理语言符号，但是，为什么这些语言符号仍然会含有音节，换句话说，仍然会用音节这一方式来表达视觉或触觉的语言信息呢？
要想回答这一问题，我们是否需要先思考一下，这一现象的存在，会不会和人类的进化有关呢？
我们知道，目前在地球上生活的人类，几乎全是智人(Homo sapiens)。关于智人最早出现在地球上的时期，虽然有各种不同的推测，但通常认为是在大约20万年前。不过，无论具体的出现时期如何，根据科学家们的研究，即使早期智人，在体型以及身体构造等生理方面，他们和我们这些现代人的区别，其实是不大的。牛津大学历史学博士，耶路撒冷希伯来大学的历史系教授尤瓦尔·赫拉利（Yuval Noah Harari）在其畅销书《人类简史》中，就此现象，曾说过这样几句调侃的话：“ We don't know exactly where and when animals that can be classified as Homo sapiens first evolved from some earlier type of humans, but most scientists agree that by 150,000 years ago, East Africa was populated by Sapiens that looked just like us. If one of them turned up in a modern morgue, the local pathologist would notice nothing peculiar."
由于我们在这里谈的是语言，不是人类进化。所以，我们不会过多地关注时间。因为，无论是二十万年前，还是十万年前，或者五万年前，智人，这些我们的人类祖先，虽然在身体方面，已和我们十分相似，但他们还不会识字，因为那时还未产生文字。至于文字的起源，也有不同说法，有人认为，古埃及文字起源于公元前2750年；古代两河流域的楔形文字起源于公元前3100年。而中国最早的刻划符号则出现在河南舞阳贾湖遗址，距今有8000多年的历史。在这里，如果我们不过多地较真于具体时间，我们则会不难看出，人类声音语言的进化历程远远早于文字语言，换句话说，在人类的进化过程中，人类大脑的语言处理机制是为声音准备的，而不是为文字。
迄今为止，尽管人类的文字已出现了几千年。但一个不容忽视的客观事实却是，当今世界，依然有一些地区的民众，或者一些民族，或者一些语言，只有声音，而没有文字。
由于长时期以来，我们人类大脑的进化，是为处理声音语言信息的。因此，我们大脑对声音语言的记忆，储存和处理的能力，可以说是惊人的。譬如，在西藏地区，过去，有一些才华出众的说唱艺人，尽管这些说唱艺人，大多数是文盲或半文盲，但他们的惊人的记忆力，不得不令人惊叹。藏族的史诗《格萨尔》就主要是靠说唱艺人传承的。有报道说，一位名叫扎巴的老人，生前共说唱了25部《格萨尔》，经由西藏大学《格萨尔》研究所录音整理，总计近60万诗行，600多万字。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呢？它相当于25部荷马史诗。15部《罗摩衍那》。３部《摩诃婆罗多》。如果按字数计算，则相当于５部《红楼梦》。
另外，大家都知道，老干妈的创始人陶华碧女士其实识字不多，可能只会写自己的名字。但是，她却能叫出60%公司员工的名字，要知道她的企业是一家拥有上千名员工的大型企业。此外，她还能记得许多人的生日，谁生日到了，她都会送上一份礼物和一碗长寿面加两个荷包蛋。有报道说，陶华碧女士的记忆力和心算能力惊人，财务报表之类的东西她完全不懂，“老干妈”也只有简单的账目，由财务人员念给她听，她听上一两遍就能记住，然后自己心算财务进出的总账，立刻就能知道数字是不是有问题。至于公开场合的发言，一份事先拟好的讲话稿，她听了三遍，几乎就能一字不差地背下来。
看到这里，你是否会有所感触呢？尽管老干妈识字不多，但她超常的声音语言的记忆能力，或许是她事业成功的一个不可或缺的因素吧。
做过父母的家长都知道，在小孩子牙牙学语的过程中，他们总是能不断地给予大人惊喜。常常，你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学来了那么多新奇的词汇和用语。有时，你甚至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学会骂人的。小孩子的这种快速的声音语言的学习能力已引起语言学家们的关注，Steven Pinker教授在其书《语言本能》提到了心理学家Susan Carey的研究，他们发现，在随意聊天时，小孩子对新词的记忆力也可能会持续到五周以后。原文引述如下：“ Indeed, naturalistic studies by the psychologist Susan Carey have shown that if you casually slip a new color word like olive into a conversation with a three-year-old,the child will probably remember something about it five weeks later."
说到这里，大家也许能明白，在前文中Lewis 教授和Pinker教授所说的小孩子们的惊人词汇量应该是声音词汇量，而非文字词汇量。
其实，在文字出现之前，这个世界是没有文盲的。唯有文字出现后，世界上才有了文盲这一概念。因此，所谓文盲，并非他们没有语言，也并非他们没有词汇量，而是他们不能把文字语言和声音语言结合起来而已。换句话说，一旦他们能把文字读出声来，他们就不再是文盲，而是知书之人了。由此推之，所谓阅读，其实就是一个将文字语言转变为声音语言的过程。
就汉字来看，一个汉字，无论它笔画有多少，也无论它多么难写，一旦它能被读出声来，它就会显得简单明了。因为，若是你单单听其音，再难写的汉字，其音也是平常，绝对不会像其字形那样，难以辩认。
但是，在互联网时代，如果我们说阅读只是一个把文字语言转换成声音语言的简单过程，这种提法似乎还是有些片面。因为它似乎只适合母语阅读而不适合外语。在当今社会，我们的面临的问题通常是：为什么我们可以用声音学习母语的词汇，而不能同样地用声音学习外语的词汇？甚至，常常令我们痛苦的是，我们记外语单词的音往往难于记外语单词的拼写，好像冥冥之中，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我们学习外语时，把语言学习的一切程序都颠倒了过来。学音往往难于学词，听说往往难于读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其原因又是什么呢？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