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曾挽
梦里,熟睡了江南日,一抹兰烬从时光里飘逸,细细长长,缓缓牵住了那片半凋红海棠。
东风温柔,画舫携翠岸,女子手纤弱无骨,撑一竹骨墨伞,望极青山两岸,汀沙春燕,垂眸温柔低吟:
“兰烬落……”
落了,是谁家的花谢人愁?
“闲梦江南梅熟日……”
熟了,是哪户人家看着梅子发怔?
“人语驿边桥。”
忘了,又是哪处的白笔里留下的异彩?
摇摇晃晃地,恍恍惚惚的,那个手撑墨伞的身影,在时光里渐渐氤氲泛黄。也像是春夜对岸温柔的风,一不小心就散了,一不小心就温柔了谁的故梦。
又是哪家楼阁之上女子眉睫轻轻颤,琴声婉转之间吟哦清清,眼波流转,顾盼之下,柳枝吹起三两,轻风依依。一户窗被岁月温柔地推开,一朵朵落花在溪桥畔慢慢沉留,浣纱女儿撩起潦水清波,踏花少年郎清笛悠悠,小楼中女子缓缓起身,垂眸留情间又是一篇诗词在樱唇边流转。
“一江烟水照晴岚,两岸人家接画檐…酒旗儿风外飐,爱杀江南。”
那样的吴侬软语,字字含情,词词蕴藉。
采花的女童欢喜地用花儿去换亮渍渍甜丝丝的冰糖葫芦,街上小贩一阵又一阵的吆喝声越来越远。画面倏的一转,入目的是白白的汀沙,是团团的柳絮,是杏树下的茶肆酒摊,有热闹的划拳拼酒,有醉眼朦胧的小意缠绵。
一树柳絮纷纷扬落,不知是谁吟出那句未若柳絮因风起…场面一下子仿佛也转到了那小檀香炉淡香萦绕的冰雪午后,那个小女子披着披风,晶亮的眼望着那满天飞雪,唇畔含笑,眉眼弯弯,那雪一树一树的下,那风一片一片地吹,吹过的白雪纷纷,缓缓为那一幕拉上屏幕…
近了,便是流水潺潺,清流击石,却只是缓缓地从绿草如茵的石缝溜过,一点一滴都是泪眼相望,切不断的别绪,都是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的浅笑,都是那断桥边的红药,无辜的客栈上高高挂起的负心的红灯笼…
这里,碧水幽幽,天空蓝沁。
这里,熟透了江梅,点绿了原野。
这里,孕育着一批又一批风景旧曾谙的游人…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能不,忆江南?
怕是不能吧!
它,早已熟了,透了,
不再,只是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