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部的办公室在工地的旁边,是清一色的活动板房,蓝色屋顶,白色的墙体,墙上面象征性的装了几个防盗窗,锈迹斑斑,不知道阻隔了多少非分之想。整个项目部状似四合院,正中间立着两根篮球架,与其他篮球架并无二致,绿色、没有篮网,表面的漆已经掉光了,俨然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它每天都是以同样的姿势站在那,丝毫没有想动的意思,哪怕只有一毫米。它大概只想静静的在那等着,或许有人无聊时会找它发泄,冲它的嘴里扔几个球,朝着它的脸狠砸几下,它也并不在意,好像还很乐此不疲。可惜我对它并没有兴趣,我只是静静的从它旁边走过,看着它,眼里并没有流露任何感情,我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项目部周围一米左右,矗立的四面水泥墙,约两米高,整体呈灰色,这与它们刚到这时的颜色明显变浅了。它们似乎总是有独家变白的秘方,而且从不外传。这让我很羡慕,从我走出校门的时候,我就总觉得太阳异常的大,让我黑的难以入目,照着镜子的时候总有一种陌生感,好像在哪见过但却死活记不起来了。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墙还特别执着于时尚,把头发烫成卷的,一圈一圈的盘在头上,跟狐狸河监狱的墙差不多,我猜肯定是在模仿人家,毕竟狐狸河监狱的墙上过电视,也算是公众墙,比较有名。但我却觉得这个发型不适合它,狐狸河监狱的墙肤色较黑,而且人家很高大方正,不像它不仅矮,脸还错落有致。不过它似乎没有想那么多,它只想把那些好看的统统移植过来,至于匹配与否,那跟它没关系,谁让人家是“明星墙”呢。
项目部里还有一条狗,是条细犬,至于是蒙古细犬,陕西细犬,山东细犬还是河北细犬,没人在意。因为它妈是细犬,所以大家也认为它是细犬,在我来之前也没人真正问过它是不是细犬,也许那会儿它年纪还小,不会说话。确实,我来的时候它才一个月大,估计还没学会说话。它和我一样,几乎每天都待在这里。不过它比我幸运,它的主人给它买了一个大房子,还有一个特别精致的笼子,方正有型,连它的餐具都十分考究,是连体的两个套碗,表面还有两个亮闪闪不锈钢盆。反观我的餐具,碗都不是,只是个买方便面送的塑料盆子。它吃的狗粮是进口的,包装袋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英文,我虽然英语四级过了,但是读起来还是有点吃力的,只认识一个单词“DOG”,但这并不妨碍我知道它是狗粮,因为这个是给它吃的。刚见它的时候它就对我展现出了爱意,我也毫不吝啬向它展示我的爱,我抱它,摸它的头,给它挠痒痒,喂它吃西红柿,西瓜和黄瓜…我们的感情日渐深厚,我待它如知己,向它敞开心扉无所不谈,它也总是静静的听着,呆呆的看着我,好像我说的它都懂。它也时不时的对我叫几声,洪亮有力,但我听出其中夹杂着几丝感伤。我问它是不是没吃饱,它没有回答我。我又问了一遍,这次它还是没有回答我。我有点恼怒,觉得它不信任我,便不再问了,闷坐在那。这时它说话了,叫了两声,这次我听懂了它为什么感伤。它很羡慕我,因为我可以在项目部里走来走去,而它不能。小时候它的觉得它的笼子很大,可以转来转去,但现在它长大了,长的比笼子都高,都没办法转身了。后来它的主人发现笼子不在适合它了,便找了一条一米五长的绳子,套在了它的脖子上。它和我的距离,便是这一米五的绳子。我听它说完后,便上前解开了它的绳子,并对它说你现在跟我一样了。它似乎有些不信,向前试探了几步,随后看了我一眼,便像离弦的箭一样窜了出去。那是我第一次见它跑,头如梭,腰如弓,尾似鞭,脚下生风。它边跑边叫,跑出了笼子,跑出了院子。但它似乎有点高兴过头了,它没意识到院子周围还有墙,一不小心撞在墙上并惨叫一声。可它好像没有感觉到疼,站起来重新调整方向准备继续跑。不幸的是它的叫声把它主人引出来了,它主人很关切的对它大声嚷道:我说过外边有耗子药,很危险,你怎么不听呢?笼子那是最安全的,你要是在乱跑就不给你吃饭了。我没有作声,看着它被重新拴到了一米五的绳子上。我也没有幸灾乐祸,只是突然觉得它好像并不是很忠诚于它的主人,也不是很羡慕我的自由,只不过是忠诚于它主人手中的进口狗粮。或者说它奴性十足。我颇有些失望,本以为解开它的绳子后它会跑出这个地方,可它还是限于此,挣不脱那进口狗粮,挣不脱那一米五的绳子,也挣不脱这四周烫了头化了妆的墙。
我转身准备回办公室,才发现,我和它一样,都在这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