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零食篇)

今天周一,碰上六一儿童节,娃儿们放假。于是往常很紧凑的这天,多了很多的嬉闹声。

早在清明时节,当杜鹃花开,朋友圈晒满乌泡子的时候,就想写一下关于童年零食的记忆,由着疫情的影响,折腾着生意上的事情,便搁置了下来。适逢六一,尽管忙碌,还是想抽出一点时间,回味一下,分享给娃儿们。

从前的六一,记忆中也会是一个节日,但不会放假。大多是学校组织一些文娱活动来纪念。说是纪念,除了知道它是一个节日,至于有什么意义,我至今说不出所以然。按照教育专家们的理念,或许这天是亲子教育里最有仪式感的一天吧。而我的认识通俗一些,就当娃儿们放假、放松、放肆的一天便是了。

六一,亲子出游,举家聚餐,逛街采买,形式不一而足。这过程中,少不了娃娃们手头、嘴里不停变换的零食。而不管是否六一,曾经的我们,都没有这些琳琅满目。到现在,我们能记得的顶多不过大白兔、发饼和片糖,寥寥几种而已。

年代清贫,我却不觉得是贫穷所致:社会封闭、经济落后,即便是万元户的子女们,也买不来太多新鲜的东西。穷乡僻壤、交通不便、讯息不畅,却限制不住我们对于吃的渴望。身处山乡,虽没有前人尝百草般执着,我们却总能在漫山遍野间发现口舌生津的好玩意儿。

一年之计在于春。花花绿绿,郁郁葱葱,春天总是盎然的样子。

桃红柳绿间,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而刺松子就这样适时而生。就我们山乡这样的丘陵而言,带刺的植物很多,刺松子却仅有两种。一种是类似月季的植物长出的嫩芽,整体跟枝条的样子差不多,也带着刺,也很像玫瑰的茎。在十多公分长的时候最讨人喜欢。掐断,从根部轻轻便可以剥去带刺的皮。嫩绿着、晶莹剔透,没有想象中的嘎嘣脆,却也清爽甘甜。还有一种浑身长着毛茸茸的小刺。大多是藤萝状荆棘所生,采食方法大同小异。只是浑身的小刺,让我们不得不更小心些。毛刺松更丰满,味道差不多,却更多汁。当年山乡里都烧着柴火,所以山上的荆棘并不多;每年都被砍得光光的山头,留不下刺松的一亩三分地。小路旁、池塘边,往往成了荆棘丛生的温室。而今想来,荡着桃树的枝丫,折刺松的场景,仍旧心襟荡漾。

当然,碰上隔年春,不一定要等到过了年;在旧年十二月的时候,就能见到刺松子的身影。也许,这样的时令,现在的娃儿们已经完全没了概念。只有像我们这样,在儿时靠着自然赏赐零食的年代,才会让人时刻去关注和发现吧。

刺松出来不久,草儿也开始茂盛起来。

田埂阡陌间,有很多的草到现在仍是人们所爱:鱼腥草、马齿苋等等。可这些并不受我们娃娃们待见,我们爱的是看似普通不过的鸡把子草。鸡把子草一般长在田埂和塘坝上。因为农田杀虫除草会用上农药,所以田埂边的我们不吃。而塘坝上,水分同样充足,草会长得倍壮。和公园见到草的蓬松柔软不同,鸡把子草不往上长,尽个儿的贴着地面开枝散叶。越是散得开的鸡把子草,时间更长,草茎最壮。鸡把子草扯出来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那份能在口中让我们咀嚼很久的韧劲,可不是随便就能被征服的。当然,对于我们这群垂涎已久的娃娃来说,早就掌握了其中的诀窍:找颜色更深、占地面积更大的,这样的鸡把子草才粗壮圆润。然后,寻其中最粗最壮的茎,左右摇晃、掰扯,便能轻而易举的拿下。扯下的茎,扁宽却不失圆润。根部尤其肥大,看上去,就像我们一年都难得一见的大白鸡腿。可能鸡把子就是由此而得名吧。入口的鸡把子草,多汁甘甜,可以嚼上好一会,当青草味慢慢浓起来的时候,便嚼得算很干净了。

鸡把子草持续存在的时间很长,早春时节便能找食。近清明的时候,我们往往会被另外的美食所吸引:茶泡、茶片。

这些年,山上的茶树越来越少。茶树的成熟期很长,等野生茶树结果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得好多年才行。自从煤气的广泛应用,山头再也没人砍柴。荆棘以万夫不当之势,迅速的淹没山头。露头的除了有些年份的枞树、杉树,其他矮小一些的,早就被掩盖在荆棘的浓荫蔽日里。而随着茶树日渐消瘦,茶泡、茶片也似乎开始绝迹。

在从前茶花烂漫的年头,每到清明时分,点缀在茶树苍翠间的,有很多白色的玩意儿。便是我们这群好吃娃儿们心心念念的茶泡和茶片。只是我至今仍不明白为什么会长出茶泡这样的东西?说他是果实,却明明不像茶籽那样生得根红苗正;说他是花,茶花却明明不在这个季节盛开;说他是树叶,可叶儿明明四季常青的好好待在那儿。茶泡形状各异,外观多像小灯笼椒的样子,颜色以白为主,大多还渲染着一些青绿或是淡红粉白的色儿。没有熟的茶泡外形更为饱满,肤白发亮。要是心急了,早早的摘下来,入口可苦涩得很。而熟透的茶泡,蔫蔫的样子,多有褶皱,粗皮皲裂,看相远不如没熟的个体。入口却沁甜多汁,让人口舌生津。

茶片跟茶泡同期。长得像叶子的茶片混杂在树叶里,如果是稍白的茶片,自然能让人一眼发现;要是稍有些绿的,则容易淹没在树叶间,让人常常失手错过。茶片的生熟跟茶泡差不多,越熟的越丑,越生的越漂亮。味道也跟茶泡一个系列。只是茶片的数量往往比稀罕物茶泡要多上很多。已经很多年不曾上山摘茶籽,听老人们说,茶树已经很少。困在荆棘间的他们,由着年岁、阳光、雨露的种种原因,大多已经枯死。偶尔还存活的稀疏几株茶树,也早已不再结籽,不再开花;至于茶泡、茶片,自然也就没了鲜活的可能。而浓荫蔽日的山间,也早没了小茶树们成长的空间。野生茶树,就这样掩映在荆棘里,以及我们身后的岁月间。。。

当然,没了茶树,清明时节依旧会有自然馈赠的惊喜。

乌泡子在清明前后开始结果,且随处可见。尽管乌泡子树常常跟刺松子扎堆,而且也是浑身长刺,但乌泡子树更像树,而不是荆棘藤蔓。刚开花的时候,乌泡子花很别致,白色的花瓣,暗红的花蕊,数量极多。远远望去,总是一丛一丛,配上桃红柳绿,景致很是怡人。等到开始成熟的时节,密密麻麻的红色“小草莓”一层一层掩映在绿叶下,风过而昂头,煞是喜人。乌泡子成熟期短,没来得及采摘的,往往就熟透落地。而采早了,则酸盖过甜,倒是挺能提神醒脑。只是红彤彤的满树,摘起来,我们往往也就无所谓分啥生熟了,一锅端了!一脸盆,一菜箕,常常就这样,酸酸甜甜一起入胃。

所谓“清明下种,谷雨下根”。大概是天公知道清明前后的早稻下田,山乡的娃娃们也累着了,所以清明时节,山间地头,总舍些自然的恩宠,让娃娃们在劳作间有些惊喜,有些犒赏。而忙完了这个阶段,从谷雨、立夏、小满到芒种,长长的一段时间,我们的美食得停供很久。

直到暑假快来的时候,大抵在小暑过后的时节,才又开始有了一些我们用以打发长长暑假的什物。

等快到大暑的时候,漫山遍野的柴草间,我们既可以玩儿,又可以采食的雪大满、阳大满和碎米子就开始熟了。雪大满、阳大满,树形和果子的个头,差别都不大,外形和味道稍有区别。雪大满类似而今蓝莓的色泽,个头跟绿豆差不多。挂在枝丫间,一束束,很是整齐。阳大满生时是青绿色,熟了则由黄及红,个头稍比雪大满丰满一些。长得也比雪大满要自由一些,没那么规则,一枝成串却不甚整齐。雪大满和阳大满往往扎堆在一起,幼时的我们,往往只要找到一处,就可以待在那里吃着、玩儿很久。雪大满密甜,阳大满酸爽,没有多少美食可以让我们品鉴的那些年岁,这样的吃法,串不了味,着实感受的就是开心、快乐的甜。

碎米子乌黑发亮,顺着杆儿成串长。个头有黄豆大小,树叶也跟果子大小差不多,和在一起,看上去就是小小的、密密麻麻,零碎的感觉。估计这也是它叫碎米子的缘故吧。碎米子相较雪大满和阳大满要肥大而多汁,甜不过雪大满,酸不及阳大满。记忆中,很多年的暑假,很多个炎热的下午天,我们儿时的玩伴,就是在雪大满、阳大满和碎米子的陪伴下,一起走过来。不知道,曾经一起在山头奔跑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还能否记得这些让我们无惧骄阳的儿时美食?

暑假的时间很长,一般从七月初开始,要到九月初才开学。

所以,仅仅有了雪大满、阳大满和碎米子,似乎撑不到我们收心的时候。可能是为了让我们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好生念书,老天在暑假快完的时候,给我们奉献了一场“饕餮盛宴”。毛栗子、屌柿子、糖基丫这个时节应运而生。

毛栗子跟板栗应该是同科同属。样子别无二致,就是个头小很多。其实也就是而今杂交的原因,原先的野生板栗并没有如今市面上的板栗个头大。因为记忆中,儿时碰上大个的毛栗子,有时候还觉着是板栗。打毛栗子,是小时候我们的必修课。背上背篓,带上火钳或是套上工地干活那种帆布手套,三五成群的出发。来到山下,各自一条线,齐刷刷杀将上去。自然的点缀,很是公平。毛栗子虽然向阳处结果更多,但它根浅,能尽可能的走根,向阳而生。所以大致山头的分布还是很均衡的,往往我们汇聚上头,各自都能满载而归。

屌柿子就是野生柿子。模样、色泽跟柿子差别不大,就是个头很小。屌柿子没有而今市面上柿子这样的好性格:生熟不分,晒干了照甜。屌柿子成熟期短,熟透了就自然掉落。且柿子树往往长在更高、更大的山头,要进山、爬山还得爬高高的柿子树。与其他美味相比,对每日得守顾着家的我们这些家务小能手来说,并不方便。所以要采摘到自然熟的屌柿子,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当然,好吃的娃儿,有什么想不出来的呢?我们会常常约着伙伴,在屌柿子快熟的时候进山,尽皆采摘回家。放在谷糠中,让其自然闷熟。熟了的柿子金黄柔软,笔到此,仍觉着唇边,就是屌柿子甜稀稀的味儿......

糖基丫是个一般惹不起的主,却因为果实很甜而让我们常常迎难而上。糖基丫的枝藤,在从前柴火不够的年代也常常能存活下来。因为浑身是刺,想把它整成柴火就成了极难的一件事!稍有不慎,就会被蛰上好多小刺,痛而麻。人们在砍柴时,若是碰上糖基丫,往往绕行开去。

在我们这样被严管的家庭里,被武力教训的时候很多。如果老爷子很烦的时候,糖基丫刺条常常被他拿来当作教鞭。一鞭子下来,到现在,仍觉心头发紧、身子发抖。虽然比不上杨古闹那般坚硬多刺,却也是为数不多让我们见了瑟瑟发抖的苦主。糖基丫果子表皮粗糙而多刺,外形像个小棰。嫩青色时,苦而涩;熟了时,绛红而略有橙黄,小心刨去面上的刺,便能尝到它的甜。可不能像其他果子那样囫囵着吃,里头的籽没那么美味,破了可就毁了满口的甘甜。

深秋往冬,世界开始萧瑟,老天也忙着酝酿瑞雪,以待丰年,我们的零食开始断供。尽管像桃李梨桔,乃至枇杷、葡萄,这些日常的果树我们也常见,但对于连鸡蛋都要攒着换钱的山乡来说,这些嫁接家养的果树,也多只是让我们馋馋眼罢了。我们的零食世界,总是在塘坝上,大山间和地头里。不论是春雨如丝,还是骄阳似火,我们都喜欢徜徉在我们的零食乐园,乐此不疲。当世界开始翻天覆地,自然的恩赐显得不再重要。特别是像毛栗子、阳大满和雪大满这样靠着阳光才能丰收的果子,早已经随着山茂林深,开始消失。偶尔见到曾经的心爱零食,已多在朋友圈,不经意的晾晒间。三两句的感叹,涵盖不了幼年所有的美好!一段这样的文字,让我谨记成长以及岁月的美好。怀念着,那些将被时代遗忘的,我们的童年,以及那些童年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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