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梨渊释子
中国近代思想家、政治家、教育家、史学家、文学家梁启超先生在《读陆放翁集》中写道:“诗界千年靡靡风,兵魂销尽国魂空。集中什九从军乐,亘古男儿一放翁。”可见陆游是多少仁人志士、有志男儿心中永恒的膜拜啊。
不过这一英雄形象是慢慢走入我的视野的,看得越来越真切,越发教人感到伟大。陆游的一生可以说有两大遗憾,一则是“沈园之痛”,一则是至死没有看到收复失地。
“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在沈园中陆游意外与唐婉一见,恍惚之中感慨万千,便在沈园墙上留下一首《钗头凤•红酥手》。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见竟是永别。
唐婉重游沈园,看到这首词,便和了一首《钗头凤•世情薄》,“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不久便香消玉损。
五十年后,陆游再次经过沈园时,写下《沈园》二首,其二云:“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棉。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到这里,我总不免要感慨万端,这是一种怎样的痴情啊,以前只知道他是一位伟大的爱国诗人,伟大到离我们很“远”,但事实是他也是位平凡但又不寻常的性情中人!
上面这一段是在喜马拉雅上听的,时间大概是2018年年底,我一边在学校田径跑道上跑步一边听,明明是晨跑,但那光辉随着陆游《沈园》的伤痛而变得难辨究竟是晨曦还是黄昏。
陆游人生最大的遗憾当然是至死没有看到恢复中原。“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这是我在小学课文就学过的,但是那个时候并不知道这个老头子骨子里为什么这么 “倔强”。七下的时候讲过陆游的《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顿时对陆游再生敬佩之情,“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一个人到了老弱病残的时候,心中仍然抱着至死不渝的伟大的人生理想信念。这让我想起李白,他在六十多岁(三年之后离世)时写下“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的时候,仍然对人生的理想信念充满着昂扬的青春和斗志。“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做梦都梦到上战场杀敌,收复失地。这真是一颗震撼人心的赤子之心。
昨天因为要给学生讲陆游的《卜算子•咏梅》,所以又去听了一遍郦波老师讲的《一树梅花一放翁》。论写梅花的境界,诗中的极品应该算是林逋的《山园小梅》“疏影横叶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而词中的极品应该算是陆游的这首《卜算子•咏梅》(我认为姜夔的词作《疏影》《暗香》均不及陆游的),全词不着一个“梅”字,却处处写的是梅花,又处处是写的人。
“驿外断桥边”,开场看似普通,实则出笔不凡,“驿外” “断桥”是极言梅花所处环境之荒凉偏远,又是诗人被贬郊外,躬耕杜甫草堂的真实写照。“寂寞开无主”,说的是梅花孤单寂寞,无人照料,无人欣赏,实则说的是自己有才不被重用,反而屡次被打压,感到知己难觅、贤君难逢的孤独寂寞。在“黄昏” “风雨”渲染下,陆游的千古之“愁”与杜甫沉郁顿挫风格如出一辙。
下片中的“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以梅花坚贞傲岸的性格自比,尤为形象贴切。“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相如故”中“ 零落”“ 成泥”“ 碾”“ 尘”层层铺垫,只为突出“只有香如故”,只为体现他那即使粉身碎骨也要坚持民族气节,坚持君子操守的坚贞志向。
至此陆放翁在我脑中的形象越来越真切,我似乎看到一个年近七十五岁,仍旧在沈园痴情凭吊唐婉的陆游;我似乎看到一个老来病残却仍然“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的陆游;我似乎看到一个和辛弃疾在意气风发地谈论如何收复失地的陆游。
一世深情一沈园,一树梅花一放翁。
难怪梁启超会赞叹:“亘古男儿一放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