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归客》
by午桑罄
第二章.这不是地狱
当你为接下来的事做好心理准备时，之后的事情往往也就比较容易接受了，但往往现实也总归能让你重重一击。
尽管风墨城知道以后的日子里，自己所要面对和承受的，不会比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漂泊所受的苦痛少，但是既然他选择了留下来，那必然不会轻言放弃。
风墨城这段时间接受的训练不要说一个小孩没见过，实在是寻常人不曾遇见，也不是一般人所能忍耐的。好的身手非一日而就，基本功是一切功法的必经之路，只是在这里，风墨城学的要更多，更杂，甚至说是更匪夷所思。
一开始枫唳让他保持站立不动几个时辰，之后的每一天都要进行，期间只要他稍微表现出摇晃坚持不住的时候，就会立刻有石子不知从何处击中他，腰，背，腿，训练后都会出现红痕甚至淤青。之后，那人开始要求自己躲避石子，但是脚不能移动半步，躲不过一颗石子，就多站半个时辰，让他着实受了不少罪。不过好歹之后稍稍能躲过几颗石子了，在那人身手之下做到如此也算不错的进步了。这是那人见他躲过几个石子后面无表情说的，权当是夸奖吧。
除了长久的站立不动，枫唳还让他打坐，单脚站立，单脚下蹲，倒立，水中憋气，烈日暴晒，雨雪加身等等，无所不用其极。但是风墨城慢慢总归知道了，这些都是在考验和培养的他的意志力和忍耐力，至少他在这时间漂泊了那么久，现在最不缺的就是忍耐力了，便知道咬牙坚持。
而枫唳也完全不当他是个孩子，有些要求也许连一个大人都无法做到，好几次都只是眼睁睁的看着那小小的身影虚脱到晕倒。让人把他弄醒之后，又让他继续训练，直到看人实在不能再这么下去时才作罢。
风墨城一次没怨过，一次没哭过，即使在撑不下去的时候也没有吭一声。
瘦小的身骨里不知是有着什么巨大的力量在支撑着，倒是没有让自己失望，枫唳曾在阁楼的窗户观察过风墨城，这么想着。
但是如果这些就是风墨城要面对的全部的话，未免低估了这阁中的众人。风墨城一天除了在枫唳那儿训练至只剩一口气外，阁内还有各种高手对他进行训练，而且一对比之下，也许在枫唳那的部分也许是最简单轻松的了。暗器，刀法，剑术，近身擒拿...各有人进行培训。其中风墨城印象最深刻应当属教自己身法轻功的叶赫，是风墨城在阁中见到唯一的女子，偶然听到人谈话，她的内力之深厚，阁内无人可及。而之所以让风墨城印象深刻的倒不是因为这个，只是叶赫给风墨城的感觉那么熟悉，让他不自觉注意。
唯一一个稍稍面熟的是那晚的高大男子——宫蔺。
"喂，你说那个小娃娃是不是特别有趣啊。"枫唳吃着宫蔺递过来的削切好的梨，一个胳膊垫在头下躺在躺椅上，另一只打在腹部的手有节奏地亲拍着，真的是好不悠闲。
照例没有得到宫蔺的回应："喂！你这木头，我问你话呢！"
"这小孩心思太重，心性却是重情。"宫蔺说着一手又往躺着的人嘴里塞了一块梨。
"哦？你这木头又哪看出来那娃娃重情了？分明是小小年纪就和你一样不解风情，说起这个他倒和你像极了，整个一面部瘫痪，一天到晚像块冰一样，切，真没趣。"
宫蔺也不反驳，依旧专注地削着手里的梨。
"哎呀，我说你别捣鼓这梨了，本阁主不想吃了！和你说话你也不吭声，就知道削梨削梨！真他妈无趣死了！"说着一个起身打掉宫蔺手中的梨，甩头就要走，不想刚没迈出一步，就被人大力拉住手腕，轻轻一扯，枫唳就坐进了宫蔺的怀里，被人顺势抱住了。后面的人把脑袋枕在他肩上，温热的呼吸轻拂过脸颊。
"你干嘛啊。"没好气地开口。
"没事。"宫蔺低沉的声音贴着耳朵，带着热气窜进耳里。
"哼。"
听见怀里的人没好气地哼哼，宫蔺觉得这人真的可爱极了，这个可爱是自己独享的，"我只是听到了某人在求抱抱。"
"你才求抱抱呢！你他妈自己个儿抱去吧！"
看着跳脚的人离去的背影，头顶似乎都冒着热气，宫蔺不禁好笑，起身跟了上去。
"小娃娃，你现在这个样子，别说在看不见我出招的情况下躲我的暗器，就算在你面前出现一只蜜蜂，你都躲不过。"
"阁主命我等授你功法，而你现在连自保都做不到，要想在这活下去，在这世界活下去，别以为你天赋高，在我看来，你这点进步远远不够！"
"太慢！速度太慢！还是太慢！你的反应力还不够快！只要你能躲过的暗器一次，我就让你休息！"
"站起来！继续！"
"不行！接着来！"
"我明白了，胡护卫。"
"用刀以身法为要，偃跳超距，眼快手捷，劲力主刚，迅疾如风。"
"这偌大的天下，用刀之人无数，我要你做到能与其抗衡！"
"你脚下的步子呢！不要乱！"
"转身太慢！给我快！稳住！"
"你没吃饭吗！你的手是没有力吗！步伐要快而稳！重来！"
"我明白了，季护卫。"
"剑术讲求身法灵活轻快，而重点在于你的手腕，现在，我要你把这木块贴于掌心，像这样，向各个方向转动你的手腕，保证它不掉落，我现在不要求你这样凭空转，我要你先在这水缸中练习，这木块浮于水，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不要让我看见它浮起来，哪怕稍稍脱离你的手掌一点点，我也会看到，失败一次，就加练半个时辰。"
"如果你失败太多，我不管会不会耽误你之后的训练，我可以陪你加练到天黑，或者一直加练到第二天，直到你达到我的要求。"
"现在，你的手里换成了石子，同样我要你保证它不脱离手，不沉入水底。"
"之后我要你能做到脚下在动的同时保证手里的东西不掉，在你能摆脱水缸后，你手里的东西会越来越轻。"
"现在你手里的是羽毛，在你凭空掌握它的时候，脚下也不能松懈，同时我会在一旁干扰你的下盘，你要做的就是保证羽毛不落地，当我喊停，我要看见它还在你的手中。"
"是，张护卫。"
"来，你试着来拿我放在衣襟中的这根羽毛，只要你能碰到一下，我就算你完成今天的任务。"
"太慢！"
"柔韧度太差！"
"踢腿力量不够！"
"转身太滞涩！"
"出招不够利索！"
"你的脑子在想什么！"
"动作之间停留时间太长！"
"近身攻击，要快，狠，准！"
"一击不中，脑子要迅速反应！你在犹豫什么！"
"不到万不可以关头，不要想着自杀式打发，有命在才有确保敌人的死亡，我不要同归于尽，你以后会接受很多任务，我要你记住这一点！"
"内功与其他武功技法不同，即使是天赋异禀，要想拥有深厚的内功非长久时日不可成，我看你倒是个聪慧的孩子。"
"你在这阁中待了有好一段时日了，此处非常人所能忍受，即便你现在活下来了..."
"你这孩子虽是冷情，但我看得出来你的心性十分重情，将来会成为你的心魔，日后劫数必难以化解。"
"我要你修炼心性，磨炼意志，只有做到内心宁静，内功方能有所大成。"
"伐婪心法，是我毕生所学内功之精髓，今天还是我便传于你。"
"谢叶师傅。"
叶赫看着长高了不少的风墨城离去的身影，不由得一声叹息："这天下，哪里还有太平。"
风墨城至今已经在这阁中待了四年，四年来不曾踏出这个地方半步，每日只有越来越严苛的训练，从日出到天黑，再从天黑到日出，四季变换，山中不知岁月，赤峰崖的颜色褪了又染红。风墨城自觉一颗原本就已早早枯萎的心，现今已变得坚如磐石。
只是风墨城还是没有想到，世间之事没有最，只有更糟糕更让人绝望，哪怕已是磐石，也能碎裂成渣滓。
地狱？这不是地狱，这世界分明比阿鼻地狱更让人来的窒息，看不到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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