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记不起来是在哪次同学聚会上又重新跟静联系上的了。
现代人太寂寞空虚冷了,隔三差五就找理由聚一聚,光同学就分小学,初中,高中,大学……还有亲同学,叔伯同学,隔壁班同学……
我的求学生涯止步于初中。就在我们村子南边的一排排破旧不堪的房子里,毫无压力地读完了小学跟初中。
长大后,我的同学们基本都还在周边,没有书上所说的各安天涯。所以我们没事儿经常找在一起叙叙旧,话题无非将过去老家里那些陈芝麻烂谷子重新翻出来晒几遍。毫无新意,却又乐此不疲。
准确的说,我跟静并不是同学,她比我矮一届。
他们班里几个跟我关系不错的同学,每次聚会都会叫上我一起。
那次聚会我去的有点儿晚,一进房间的时候,看到静也坐在暖炕上。尽管隔了近三十年的光阴,看到她的一瞬间,我还是能从记忆深处找到她的影子。
只是,跟我一样,她也是满头零星着有了白色,脸上也被岁月这把刀划出深深浅浅的细纹。
她笑着提醒我:咱俩还是亲戚呢!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静住我隔壁村子,两个村子中间,常年隔着一条汩汩流淌的小河。
我大姨家就在她那个村子里住,童年很多时候我都会一个人趟过河,去大姨家玩。大姨烧得一手好菜,拉得锅贴子又细又长。每次我都吃撑。
村子很小,鸡犬相闻。大姨家跟她家关系似乎有亲戚关系。但是关系到底是深是浅,我还真捋顺不明白。
“就喊我姐吧,反正我比你大!”我跟她说。
她笑了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我这个姐。
聚会结束的时候,我们彼此留了电话号码,互相加了微信,就这样把过去的岁月重新俯首捡拾了起来。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俩基本再没什么联系。看静的朋友圈,知道她做微商,代理某品牌化妆品,兼卖一种韩国的麦石锅,可煎可煮可烧烤。
出于礼貌,我在她朋友圈里宣传麦石锅的时候顺手点了个赞。
“姐,你看好了那款麦石锅了?”晚上突然收到她的微信。
“呃,完全没有,我只是垂涎锅里面那些美食。”我连着发了一串色色的表情。
“这款锅功能挺多,操作其实很简单,你可以按照食谱一步步来!”她说:“我这儿正好多要了一套,包装都坏了,也没法卖,过几天我给你送去你试试!”
对于美食,我只是擅吃不擅做。无论我怎么跟她解释,这样的一款锅摆在我家厨房,简直就是形如鸡肋,她都坚持要让我试试。说到最后,她干脆不回我微信了。
过了好几天,静也再没跟我联系,我在想她肯定是忘了。
我当即心安了。对于友情我一直认为互不相欠应该是彼此最舒服的相处方式。
前几天,突然收到静的电话,说她正好路过我们小区门口,问我家住几号楼几单元几楼。
等了好久,才听到走廊里电梯门响。我出去一看,她正手忙脚乱地从电梯里往外搬东西,一个锅,外加满满一大箱橙子。
我一下子愣住了,小区实行人车分离,外来车子一律停在门口,我们家离小区门口又很远,这样一个沉甸甸的锅再加上满满一大箱橙子,身强力壮的男士搬上楼来都会很吃力,更何况那么瘦弱的她!
瞬间,我鼻子有些发酸,老感觉有一股热热的东西在眼眶间徘徊。
想起了有一次感冒发烧,矫情地发了个朋友圈。晚上回家的时候,门卫大爷跟我说,有人给我送来了泡脚的藏药。不久,静微信跟过来嘱咐我,该用多少度的水泡,效果会更好。
还有一次聚会中,我无意中说起想吃荠菜饺子,过了几天,她就把一包细心择过的荠菜给我放在了大门口。
……
那个下午我跟静聊了很久,她说她曾遭遇过很严重的车祸。从那以后,她把很多东西都看淡了。她很满意她现在的生活状态,儿子听话,老公体贴,公婆对她视为己出,周围的朋友都对她特别好……
下午的阳光穿过窗台上的绿植,软软的打在静的身上。她脸色沉静,声音柔柔的,一切都那么美好。
她就像一株静静盛开的丁香,不显眼也不招摇,总是恰到好处地释放她的芳华。
这大概就是我想要的友情吧,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我时常告诫自己一定要珍惜,莫要辜负。
前些日子,我去济南开会,回到青岛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半了,我怕赶不上末班隧道车回家,就给在青岛的同学枫发了条微信,问她能不能去接站然后再把我送回家。枫微信回得很及时:今晚别回去了,就在青岛住下吧。然后……然后就再没了信儿。
挤在出站的人群中,如水的失落感还是袭击了我。我是那么笃定地坚信枫会来接我,然后送我回家。
想起上学时候,我跟她前后桌。我俩关系那么好,互相视对方如亲人,直到现在还经常在微信里聊得热闹。
回来后,忍不住跟好友萍子谈起这件事。没想到萍子不但不同情我,相反还揶揄我不懂事玻璃心,把自己在别人心里的位置估摸的过高。换言之,就是太拿友情当回事儿了。
“那么晚了还让人家送你,是你太自私了,太不懂事了。换作是你,你能去送吗?你俩得有多深的交情啊!”
我后来认真地反思了自己,感觉萍子说的对,确实是我太高估了自己在别人心里的位置。不过如果换了我,我觉得我会去接、去送,最起码会跟她见个面。
毕竟当年我俩都有恨不能成为亲人的感情。天寒地冻的,谁会希望自己的亲人流落街头呢?
我一直觉得,真正的友情不需要刻意大张旗鼓的去渲染,它只是无声无息地在彼此的心里生根发芽。唯有珍视并呵护它,它才会更好的生长。时间会让一切虚伪的东西无处遁形。
能入我心者,我待以君王。不入我心者,不屑敷衍。这应该就是我对友情的最好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