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哥是留校生,之所以被称为伞哥,是因为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会带着一把大红色的伞。
有时候人们会看到他撑着伞一个人在老校区的石凳上干坐着,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什么。伞哥没有朋友,谁也不愿意跟这样行踪诡秘的人做朋友,他本人平日除了学习外,也从不与人交谈。
这些都是我从学长那里听说的,我还没有碰到过伞哥,倒是这些奇妙的议论引发我相当大的好奇心,况且作为一个大学新生,人生刚刚开始自由,对一切事物都充满了新鲜感,刚来校不久便听说了这样神奇的一个人,怎么能不让我对其好奇呢。
听说伞哥总是去老校区,我便在下课后去老校区游荡一阵,可惜几次都没有见到他,心里不由得有一点失落。这一天课后,我照例来到老校区,天气很好,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老校区的树叶也还算茂密,我干脆选了一个石阶坐了下来,准备享受一下这凉爽之季,正在我闭目养神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猛然转身,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瘦高的男人举着一把大红色伞站在我的身后,瘦高男人面色苍白,非常清瘦,但是也掩饰不了他眉眼之间的英气。我没有紧张,反倒有些激动:我终于见到传说中的伞哥了。
伞哥显然不习惯与他人对视,我突然的转身,恰巧与他四目相对,也就一瞬间,伞哥立刻低头神色不安。我是比较敏感的人,意识到他可能想坐在这里,于是起身拍拍屁股对他说“不好意思,你是想坐在这里吧。”伞哥不语点点头,我便把座位让给了他。伞哥又点点头表示感谢,坐在了这个石椅上。
我本来还想跟他搭话两句,但见他把伞扣在自己身上,也就知趣的离开了。
伞哥本人的感觉和我听到的传闻中的感觉相差很大,我觉得他不是一个冷漠的人,反而觉得他应该是温柔多情的,只是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特别阴郁的气质,会让人觉得这个人难以接近。
只是有一点我很好奇,伞哥身上有一丝“死气”,但是这死气从何而来呢?
为了知道原委,我向几个辅导员和教授套了套近乎,这才知道了伞哥的故事。
伞哥原名俞飞,俞飞家境不错,相貌英俊帅气,入校不久他加入学生会,组织各类活动和演讲,并且提前一年当上了学生会主席。教授们宠爱,同学们崇拜,所有人都觉得他以后一定是个社会精英,这正是一个春风得意的少年。
后来俞飞恋爱了。
俞飞大三的时候班级里更换了辅导员,叫张曼。张曼是外校刚毕业的一个研究生,长相乖巧,但是性格活泼开朗,与同学们相处的非常融洽,俞飞逐渐对她心动了。只是这感情对张曼而言是恐慌的,俞飞是她的学生,这在学校里传出来多可怕,而且俞飞现在大三,对张曼而言他还是个孩子,自己怎么能跟一个孩子谈恋爱呢?
张曼有意拒绝着俞飞,但也许是俞飞的早熟,或者别的原因,两个人最后还是相爱了,师生恋虽然已经成为一个很普通的事情,但是对校领导而言,还是不能置之不理的,经过一番谈话之后,张曼辞职离开了这个学校,俞飞也一心想要尽快毕业后能够和张曼在一起。
两个人这时候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张曼虽然离职了,但她还时不时会来学校找俞飞,有时候会带着亲手做的便当,俞飞接过便当,总是露出傻傻的笑容。每到下雨天,张曼就会撑着一把大红色的雨伞等着俞飞,俞飞接过伞,都会把伞举到张曼头顶,自己会淋湿一大半。两个人的感情羡煞旁人,朋友们总是调戏俞飞,问他什么时候跟张曼结婚,俞飞哈哈敷衍过去,但是眼神里看的出来对感情的坚定。
直到那天大雨,张曼被车撞了。
张曼死后,俞飞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张曼死去的地方发呆,任谁劝都不听,不说话也不哭泣,好像这个世界与他无关。后来俞飞休学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让人诧异的是一年之后俞飞又出现了,他申请了留级,又回到了校园中,这时候的俞飞,就是我见到过的那个样子,沉默,阴郁,拿着一把红伞。
俞飞成了伞哥。
这不是什么多么凄美动人的故事,但是从伞哥每天都拿着的那把大红色的伞可以知道他是多么思念张曼,现在从他的身上已经很难再看到当年那个风云的校园人物了,想起他消瘦的脸和闪躲的眼神,不由得一阵阵心疼。
知道了伞哥的故事之后,我偶尔会有意去老校区,一是想看看伞哥是否还好,二是年轻的我还觉得自己如果有机会跟伞哥说几句话的话,说不定能够帮他解忧。那天晚上,我从自习室出来,正是月圆之日,我溜达着就来到了老校区,那时候天色已晚,周围已经没有人了,一个人走着夜路不由得想起来伞哥的故事,张曼好像也是在月圆之日离去的,想到这里心里竟添了一丝伤感。
沉思的过程中,我就来到那一排石凳边上,伞哥正坐在离我不远的一个石凳上,大红色的伞撑在他手中,倾斜的向前遮住了他的上半身,月光照在这伞上,颜色血红,风吹着树叶光影变化,氛围竟让人不由得产生一丝恐惧。这让本来有些伤感心情的我马上变的有些紧张,也不想找伞哥说话了,只想快点离开这里。正当我低头疾步要走的时候,听到了伞哥那边传来女人的笑声,我第一反应是难道伞哥恋爱了?立马顿足转身,可哪里来的女人?分明就只有伞哥一个人,还是那把大红的伞遮盖着伞哥的上半身,伞哥一动不动,可是此时我又听到了一点女人嗤笑的声音,虽然很小声,但是绝对没有听错,我头皮发麻,各种女鬼的形象轮流在脑海中轮播,那把红色的伞恰是这时候慢慢抬了起来,我才知道人在极度惊恐的时候是动不了的,伞抬起来之后就只有伞哥一个人,他面色极度苍白,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向我,那一瞬我头都炸了,转身就跑,直到跑到了宿舍楼下才停下来喘息。
回到宿舍,我上网查询,想证明自己没有看到鬼,可是越是查询,我越是惊悚。各种论坛传说证明这一晚我肯定是见鬼了,从此之后我再没一个人夜晚去老校区,也没有跟别人说过这些事情,不觉得会有人相信,也不想伞哥的事儿被传的更加邪乎,因为他那个似笑非笑的脸上,分明有着一种悲喜交加的眼神。
后来伞哥毕业了,但是他怎么也不肯离开学校,可他的言行使得他没有办法从事学校中别的工作,校长觉得这孩子可怜,于是安排他去做看门师傅。
多年后,我毕业许久,一次偶然机会回到学校,突然想起伞哥,便打听了一番,伞哥做了几年看门师傅之后,突然就不做了,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我是觉得有些可惜,因为凭我现在的能力,我大概能知道伞哥当年是怎么回事:自古以来,在佛教道教中,伞都是一种法器,可以震慑和收服邪物,但是如果没有施加咒文或者念力,这个伞也可以是阴物的容器,那苍白的面孔一看便是与阴物长期亲近而被侵袭,那阴物必然就在伞哥一直携带的伞中藏匿着,所以当年我听到的女人声,也便是这伞中之物。而伞哥那魂不守舍的样子,不是精神失常,而是失魂的表现,失魂以后没有及时招魂,人便永远变成伞哥那样了。
但是有一点我不明白,既然伞中没有咒文和念力,那么这伞中的阴邪之物可以随时离去度入轮回中,可为何还要一直藏匿于伞中?而伞哥那苍白脸上的表情,分明是知道这伞问题所在,为何还要时刻携带?我点了一根烟,看着来往的学生,有的形单影只,有的成双成对,他们笑着闹着,或者甜蜜着,这正是人们最灿烂的年纪,也是对一切事物都最纯粹的年纪了吧。
我掐灭了烟,转身离开了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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