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心情低落了好一阵,阿沁看不下去,非拽我参加她朋友的婚礼。
我一再拒绝,阿沁完全不当一回事,边翻我衣柜边催我脱掉黑色睡裙换身像样点的衣服。
婚礼的现场是个室内布置的西式礼堂,我环视了周围一圈,来往的宾客没有一副熟悉的面孔。
礼堂侧方灯下耀眼的挂着新郎新娘的婚纱照,新郎端正沉稳,新娘楚楚动人。很是登对。
阿沁回来时问我感觉还好吗,我用力往下扯了扯她挑选的裙子,说,短了点,别扭的很。
她正朝我抛来一个坏笑,司仪上台了。
“为了防止出现抢婚的意外情况,特邀请我来护航这场婚礼仪式···”司仪一上台便秀了一把胳膊上的健硕肌肉。
台下少女眼泛桃花,一片鼓掌呼声,婚礼开始了。
这是我参加过最舒服的一个婚礼。
司仪高大潇洒,省略掉了所有婚礼里正式而俗套的土嗨,场下时而狂热欢呼,时而静默鼓掌。尺度拿捏得非常到位,加之个人绅士开朗的魅力,大家都纷纷捧场投入。
“阿沁,你这朋友是专业带动全场来的吗?也太有趣了。”我在婚礼进行到三分之一的时候忍不住感叹。
阿沁看着台上笑了笑没说话。
婚礼进行到一半,按照提前安排好的流程,新郎上台做了一份对宾客的感谢致辞。
新郎致辞结束的时候,全场的灯突然暗下来,只剩一束光追打在台上左边的司仪身上。
他手握一卷信纸,对台下宾客说:
“在和新郎商量很久之后,我们决定增加接下来的环节。
新郎为新娘写了一些话。但是婚礼快开始的时候,新郎找到我,他希望这些话,由我和大家一起,转述给新娘。
希望今天所有人,都知道她要嫁人了,并且真诚祝福她长此以往幸福下去。”
台下一片安静,背景音乐响起,司仪手执粉色纸卷念了一段告白:
“昨天晚上我坐在客厅,屋子里咖啡热到发烫,摆钟像秋千一样摇晃。
我难掩兴奋紧张。尽管余生结伴是我们认真考虑、商谈,决心的事。
哪怕到了这一刻,我还是难平心绪,你真的要嫁给我了,这可能曾是多少男孩的不可触及的梦。
有情人千万,相爱总是相像。
可接下来长路漫漫,生活里一万个人就会衍生出一万种生活的样子。阳光、欢笑,难免争吵,风雨,我们都将结伴同行。
不论如何,我始终不会忘记最初那份爱的模样。
能够娶你,并且用余生去了解你。然后,因为真实的你而爱你。
谢谢你,赐予我番号,这将是我一生的事业。”
司仪深情到位,话音落下许久,台下才陆陆续续响起掌声。
灯亮起来,新娘迟缓了一会儿,感激的扭头看向站在身边的新郎。
趁着感情到位,司仪发问新郎,“新郎你是否愿意娶你对面的女士为妻?不论贫穷富有,健康疾病,坎坷顺遂,都给她最真诚的爱和最长情的陪伴。你愿意吗?”
新郎抓着新娘的双手,看着她的眼睛,说,“我愿意。”
司仪没有重复,他看着新娘问道,“你愿意吗?”
新娘朝司仪点头示意,扭头看着新郎说,“我愿意。”
司仪出了几秒神,然后一本正经说了下一个环节,“好!接下来,新郎新娘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台下又是一阵起哄爆笑。
我笑着扭头看阿沁,她挂着眼泪。
我赶紧收起笑问她,怎么了?
她笑着抹了抹眼泪,没事儿,感动的。
那天晚上酒桌上,觥筹交错,大家都有点微醺。
新郎和新娘还在四处招呼宾客,我,阿沁和司仪坐在一起,谈笑寒暄,酒一杯一杯下肚。
司仪指了指了我问阿沁,“你朋友吗?你说写故事的那个?”
阿沁说是,他朝我示意举了举酒杯,仰头又是一饮而尽。
我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碰上了在墙角等我的司仪。
那天晚上我像倒带回了婚礼现场,重新看了一场各怀心事的仪式。
回家路上阿沁和我借着酒劲说了一路,我在电脑前坐下,发了很久的呆。
故事结尾简介时我只写了两句话:
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
是啊,你忘掉吧,我记得就好。
只能这样了,还能怎样呢?
阿沁 |
司仪和新娘是我朋友,和所有男男女女的故事一样,他们从欣喜雀跃的悸动,到互相迷失。中间的纠缠和辛苦只有他们知道,
他们俩经过了转学,后来出国。
女方邀请的朋友本来就不多,今天全场知道司仪是新娘前男友这件事的,只有我们三个人。
cheryl,他们都会幸福吧?
| 司仪
我很惊讶,收到了她的邀请。
半年前吧,我和她联系上了。
说起了很多过去的事,我们都互相反省,检讨自己当时做得不够好。
她和我开玩笑说,当时你还欠我一个吻呢。
我回答她,回来补上。
这样的感觉很好,半真半玩笑之间以为是感情的回光返照,只要抓得住,我们还可以回到以前。
五个月零18天后我回国,没有机场相拥接吻,重归旧好,而是回来做她婚礼的司仪。
我收罗自己想象中婚礼的所有细节,逐一安排。
婚礼前一天,我找到了新郎,希望多一个真情告白的环节。
新郎觉得能让她开心,创意不错。
但是袒露了他们从相识到相伴,不到半年。说轰轰烈烈、刻骨铭心实在勉强。
我说内容的事,你交给我,我来写。
你到时候负责念就可以了。
可是没想到临时他觉得不妥,拜托我给他来念。
呵呵,也是怪了,我给她送嫁,替新郎给她写信,还亲口念给了她,在那样的正式的场合。
还好新郎不知道我们的关系,不然一定也会介意。
念完的时候,我很希望灯光快点亮起来。
可那束追光灯只打在我身上,像场独角戏。
我告诉自己,今天是她最重要的时刻,我必须不掉链子。
后来台下一片唏嘘,有人说新郎很用心,有人说新娘很幸福。
我抬头那一刻,看见她站在我对面,红着眼眶。
我从天灵盖到脚底心,都觉得狂风呼啸。
伫立许久,大家都开始鼓掌的间隙,我打着嘴型跟她说,“smile”。
她突然咧开嘴笑了,朝我点了点头。
我恍惚了,她端庄的样子真的不同于以前了,她将为人妻,越来越知性,得体。
不再是那个背着一把大大的伞在校门口等我打完篮球的女孩。
不再是那个咬着一袋牛奶跑去上课每天踩铃声差点迟到的女孩。
不再是那个掐着计算时差给我道晚安的女孩。
也不再是那个争吵冷战时直掉眼泪不吭声的女孩了。
不再是我的女孩了。
婚礼的前一个晚上,我坐在客厅。
看着周围的一切,有她心血来潮搬来的咖啡机,那时候咖啡总是热得很烫,院子的秋千学时钟一样摇摆晃。
坐到后半夜的时候,咖啡放掉凉,时间的墙没有放过我们任何人,所有记忆都变了模样。
有情人千万,分别总是相像。
她终于遇到了下一个人,他们恰好在对的时间选择了稳定。
尽管生活的琐碎可能难免争吵,有矛盾。
可她说“我愿意”的时候,眼睛没有说谎。
“我愿意陪你开心顺遂,也愿意陪你经历风雨。”
是这样的坚定。
那个新郎我们短短几天的接触,可以感觉到人很好,他真的很喜欢她,应该会爱她的全部,包括过去,爱真实的她。
我很替她开心,婚礼结束的时候,我说,以后不再一个人了,要好好的。
她说,吻是补不上了,抱一下吧,你也要尽快幸福,赶紧。
“这些年走了几万里,我北上看到的冰川是你,我南下追寻的极光是你,我西去流浪的经幡是你,我东去皈依的梵经也是你。”
不论她认为我在这段感情有多大的主导成分,这些都是她不知道的事。
我们很礼貌的抱了一秒,那一刻,是我这些年以来第一次觉得彻底轻松,却同时体会到了“生命不可承受之轻”的含义。
这种“轻”让我真正意义上感觉到“被爱的人是你,孤独的是我。”
jojo说,两个人之间,退一步比进一步还要难。
是我自己从始至终都选择了前者。
余生之中,她一定能够好好照顾自己,我并不担心。
她一定要幸福。
新郎 |
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会和你说这些话。
婚礼忙碌了这一阵子,大家都辛苦了。
宾客都散了,阿沁和我太太,正在告别。
整个婚礼,只有两个人,我一点也不了解。
一个是司仪,一个是你。
但我知道,你是阿沁的朋友。
至于司仪,当她执意要自己来定的时候,我大概就是已经猜到了。
刚刚去洗手间,看见司仪在洗手间镜子前发呆。我碰到他的时候,表达了感谢。
他有点醉了,他说:不,能帮助你们一起张罗这场婚礼,是我的幸运。今天真的很开心。
他很真诚,我为我太太曾被那么优秀的人爱过而感到欣慰。
也为她曾经爱过这样的人,而感到幸运。
我和我太太,认识的很普通,相处的不错,各方面条件都很合适所以决定了结婚。
那样轰轰烈烈的告白信,如果可以写,我也很愿意为她去做。
但我知道这件事对他们的意义,可能更大。
所以我同意了,并且“委托”他替我念完。
算是我送给太太真正意义上的一份新婚礼物,让她得到自己曾经最在意的人给的祝福,让她用体面地、最好的状态,和过去好好做个告别。
然后开始崭新的生活。
我承认,男人都有私心,我也怕风险。
但她的“我愿意”,坚定有力,我感激不尽,并且一生以此为提醒。
提醒自己,去尊重她,爱真实的她。
散场的时候,阿沁去后台和新娘告别,新郎拉了椅子坐下来和我说了这些话。
全程他很平静,带着笑意。展露出极大的宽容和理解。
我在那一瞬间,窥见了喜和爱。
我对他说,新娘真的很幸运。
他眨眼,指了指自己,眼睛在说: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