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们聚的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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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段时间,差不多是2007年到2011年之间吧,我常常跟同事一起周末流连在路边的小食店里。从夏天到冬天,从啤酒到白酒,我们在厦禾路、斗西路沿途的很多小店里消磨过很多个周末。现在想起来,那时候正是我最后一缕青春回光返照的时候,那些路边小店里的相聚时光,早已成为了我记忆里难忘的珍藏,吃过的美味,喝过的酒,和走过的路,遇到的人一样,构成了岁月斑驳的影像,不断地在生命里回放着,带着光和影,也带着伤与痛。

      我从2001年调动之后,就一直在G小任教。举家搬迁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时候,我还是个哺乳期的妈妈。当时一边焦虑襁褓中的孩子无人帮手,同时接手的又是一个一年换一个班主任的差班教学。我从教十七岁少年,到教十岁懵懂毛孩子,跨越的不仅仅是学生的七岁年龄。用“鬼知道我经历了什么”来概述我那些年的生活状况,我认为最为准确。那个时候,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精力充沛的顽童不断抽打的陀螺,不停地旋转着,绝无希望盼到小主人的歇手。到2007的时候,我好像终于默认了这种终日的疲于奔命状态,将会是我未来职业生涯的常态,也基本上在心理上适应了小学的生活节奏。我安下心来,打算在小学里混到退休。我说的这个“混”字,不是工作的不努力,更不是“磨洋工”,在小学里,想不尽心尽力都不可能。这个混字,是“一场混战”的混,更是天天“混乱的战斗”的缩写。

      “同病相怜”真是颠扑不灭的真理,唯有同一个战壕的战友,才能明了这份看起来荣光闪耀的工作背后所掩藏着的疲惫和无奈。同事们于是就常在周末下班之后,组织聚会,吃吃喝喝,既给身体补充能量,也在精神上互相慰藉。大家聚在一起,无非就是说说班级的哪个顽劣的孩子,还有哪个令人无语的家长以及所有烦心的琐事,酒喝完了,话说够了,拍拍手,迎接下一个周而复始的工作日。

            “扁豆干”在百家村

      我第一次去扁豆干是2008年的学校秋季运动会那天。

    那天照例是个云淡天高的日子,校园经过一整天的厮杀之后,骤然沉寂下来。十一月底的天气,太阳落下去之后,天黑的很快,风也很快变凉。即便是在南中国,白天还是秋高气爽,入夜便带着初冬的寒意。做完手头工作之后,我们一行五六个人,个个声音嘶哑,满身疲惫,相约着离开校园。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校园里悄无声息,一阵风来,校园南墙下的那几棵高大的玉兰树,影影幢幢,在暗影里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我们穿过学校旁边的小巷子,正是晚饭时分,巷子里家家户户都在准备晚饭,有的人家厨房锅碗瓢盆叮当作响,有的人家已经端上了晚饭,家人围坐灯下,场面十分温暖。于是,有同事提议去百家村“扁豆干”。

      当时,百家村的一条小巷子里,有家“扁豆干”店,生意很是红火。店的门脸不大,大多数的座位都摆放在外面的小巷子里。“扁豆干”应该算是本地的一大特色吧,类似于涮火锅,就是一个位子上有一个平底锅,大家围坐在旁,店家按照客人所点,把菜准备好,码放在锅的周围,由客人自己煎炒,因为豆干是最经常被点来煎炒的,所以就叫做“扁豆干”,其实什么都可以拿来“扁”:鱼,虾,螃蟹,海蛎,各色蔬菜等等。说是小店,不如说是个露天的大厨房更确切。我们到那里的时候,客人已经很多了,露天的小巷子里,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地排着桌子,一圈人守着煎锅,围坐在各自的灯下。空气里弥散着油盐酱醋生姜蒜的味道,锅铲碰着铁锅铿锵作响,酒瓶靠着碗勺叮叮当当,热油煎炒食物不时地发出“刺刺啦啦”的响声。有人浅语,有人喧笑,有人划拳,有人豪饮,还有人埋头充当大厨。不断的有人在招呼老板给自己这桌加菜,现场的服务小妹不停地来回穿梭,把我们刚从校园里带来的那点冷寂和疲惫驱散得干干净净。

      那年我带的是毕业班,孩子们在自己小学阶段最后一次运动会上的拼劲儿,也感染了我。下午,我跟着他们一起为最后的接力赛喊得声嘶力竭,心里也不无怨念地羡慕他们:好歹你们能从小学毕业出去,为师却要一直呆在小学!加上在操场吹了风,我头痛的厉害。找到位置坐下来后,大家兴致很高,我们点了很多的料,各自找个自己擅长的菜品来“扁”。巷子里风大,开始还感觉有点冷,但是,很快,气氛就欢快起来,原先的安排被打乱,遇到喜欢的菜大家就争相插上一手,抢夺锅铲。我记得我点了鱼来干煎。五六寸长的黄刺,店家收拾的很干净,在暗淡的灯光下,闪着银白的光,握在手里,鱼质结实,富有弹性。我有很长时间没有做饭,有个原先接触很少的同事,一直在旁边细心地指点我,我发现他极为沉静,行事谨慎,极富耐心,也是自那次扁豆干之后,我们渐渐熟悉起来,后来成了一段时间的好友。他告诉我要先把鱼上的水擦干;用姜片涂抹锅底一遍;放油,油热之后,把鱼放下去,不要一直翻动,等到闻到香味之后,再煎另外一面。一段时间之后,锅里腾起了带着香味的油烟,我依言把鱼翻过来,果然色泽金黄,闪着诱人的油光。锅里散发的热气一阵阵地扑向头脸,脸上不由得温热起来。不知不觉中,我头也不痛了,干涩的嗓子在喝了几杯啤酒之后,仿佛也润泽了不少。我原本不善饮酒,那天却不知不觉喝了不少。酒酣耳热,举头望天,也许是那一片旧街区灯光暗淡,也许是酒后的视力特别清晰,竟然在浩渺高远的天空,看见了大片大片的星星,绵延在城市的夜空,对着我们此起彼伏地眨着眼睛。我一贯喜欢露天的排挡餐馆,自那以后,又和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地方扁过豆干,却再也没有如此清晰的关于星星的记忆了。

    如今,一转眼十年将尽,不知道百家村的扁豆干小店是否红火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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