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冰砖

那年,一个夏天的午后,天气炎热,我拿着根冰棍在客厅吃着,听见卧室开门的声响,转过身看见睡完午觉刚起来的小侄子走了出来,我像做了亏心事似的,急忙转过身退到角落里,可惜已经太晚了,两岁多的小侄子啪嗒啪嗒跑到了我跟前,一只胖嘟嘟的小手自然地垂在身侧,另一只揉着还带睡意的眼睛,伴着努力让自己尽快清醒过来的劲儿对着我低声道:“我也要吃。”我赶紧两口并一口快速地吃完了,因为本来也剩一点点了,然后冲着他笑道:“没有咯。”这才见他转过身去,以为他作罢了,正暗自为自己的机智反应窃喜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朝着冰箱的方向跑去了,几乎是迫不及待地。


本想上前阻止的,因为他受点凉就咳嗽,身体很弱,更别说吃这冰凉的冷饮了。但想着这冰箱门这么紧,他那小身板肯定是拉不开的,就坏笑着站在原地观望。只见他两只手熟练地放在冰箱的门缝处,手指抠进里面的凹槽,身体向后微微倾倒,一用力,整个人向后倒退了几步,门居然开了,可见他对于自己如何才能打开冰箱门这儿事儿是有经验的。我早已向前急走了几步,因为他用力开门的时候差点摔倒了,但我停住了,因为见他立即麻利地向前走了几步,拉出抽屉,挑挑拣拣,开心地拿出一块自己最爱的冰砖,推进抽屉,关上冰箱门,朝我奔过来,然后把冰砖递给我让我拆开,他对打开零食包装这事儿很不在行,此时的我站在原地,内心确实被这小人儿刚才娴熟的动作惊到了,还没缓过神来。本能地接过来,看着他几乎脸上每个细胞都在荡漾着的期待,来不及挣扎该不该帮他拆,拆好的冰砖已经给到他了,虽然明知道他是不能吃的,我想那时那块冰砖对于他来说就是全世界了吧。


他拿着心爱的全世界,摇摇晃晃地走到大门口的一张小板凳前,缓缓地坐下,举起送到嘴边,眼里的欢喜与爱恋都快溢出来了,满足地舔了一口,立即收获了满满的情愫,有沉醉有满足有喜爱。我不禁也搬了个小板凳坐到他跟前,一来确实是被他的吃相吸引了,二来是内心很自责,想着等他吃两口就要制止他的。虽然面前多了个人在观望着他,但丝毫没有分走他半分注意力。他继续全神贯注地宠幸着手里的全世界。小家伙一口一口舔着这块带给他全部快乐的宝物,满脸满眼全是爱惜与满足,任凭嘴巴一圈沾满了奶油,融化在手里的奶油也顺着举起的手臂一条条挂在手腕,仿佛毫无知觉。看着这一幕我是又爱又惊奇又担心,爱他这种天真纯粹的情感,惊奇这么个小人居然已经有这么浓郁的感情,担心他吃了会感冒咳嗽。


因为担心,我一直准备着差不多的时候就要对他喊停,拿走他的宝物。但他那完全沉醉的模样像一根有力的神索,把我捆的死死的,我伸不出手去,哪怕是帮他擦擦嘴边和胳膊上的奶油,生怕惊扰到他。面对如此美好的画面,我怎么忍心去干扰破坏呢。他的沉醉犹如一首优美的曲子,牵引着我的思绪,让我也满心欢喜,我自动缴械投降,宁愿全身放松地静听它的旋律,任凭它一直播下去,绝不情愿按下暂停键。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他手里的全世界没有了,消失了,只剩下外面那层塑料薄膜。这时他才看向我,傻傻地笑着。我也笑着牵起他的小手,向瓷脸盆那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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