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毛同辉
当灯光把窗里与窗外分成两个世界时,小屋里只有时钟的嘀嘀嗒嗒和从窗外被夏夜的凉风吹进来的夏虫的鸣叫。此时,我便感觉到这种意境的可贵。白日工作的忙碌、世情的琐屑把人的心灵自慰自愉的时间都挤到夜里来了,如果这点儿时间再任其滑过,我便感到平庸、流俗的恐怖加身。于是,我在这静谧的夜里,以书籍和音乐作为我珍惜这种意境的形式。
史美尔斯说,书是最有耐心、最能忍耐和最令人愉快的伙伴。而林清玄在《声音的灵魂》中说,深夜里坐在小屋中听音乐,可以把人从时空中超拔。对这两点的深切认同,也成了我在夜晚选择读书和音乐两种形式的理由。
以往书籍和音乐在我的生活中是互不相扰各自为政的。读书就专心地读,心无旁骛,听音乐就凝神地听,魂不离舍,手不经他事。改变这种习惯,使书籍和音乐在我的夜生活中成为并行不悖的事,边读边听,边听边读,是缘于一次阅读市报上的一篇小小说。一位独居的女画家出门一周去写生,临行前她把至爱的一只鸟儿托付给对门的男邻居。男邻居很热情地答应下来。一周的前六天,男邻居尽心尽力地去完成她的托付。但是及至最后一天,他却弄丢了女画家的房间钥匙,他不想看到女画家归来后看到鸟儿憔悴时的伤心,更不想辜负女画家的托付而让自己的心灵受责。于是他试图从两家相邻的楼窗攀进女画家的居室去为她的鸟儿喂食。但不幸的是,他竟失踪从楼窗上跌落下来,死了。在外的女画家碰巧在外遇上了棘手事,直到这一周的最后一天晚上才能回家。她想着自己对男邻居一周即归的承诺,于是在路灯昏暗的街头急躁的寻找着返程的车辆。但正是由于她的急躁,使她没有注意到一辆疾驶而来的汽车,那短促而惊险的撞击,使她永远与异乡都市干硬的路面紧贴在了一起。
读完这篇小说,我心潮翻涌,泪眼盈花,一只鸟儿牵系了两个生命,他们不是为爱而殉情,只是为了各自的一句承诺,竟至付出了为之交付生命的代价。我的心里有一种欲说不能、欲休不止的感觉,我被小说的悲剧美所激起的情感亟须一个泄洪的堤口。我想起了音乐,于是在房间里我放起了理查德ᆞ克莱德曼的钢琴曲《一男一女》。在舒缓的琴声里我的心绪渐渐地平复,文字给人的震撼在音符跳动的空灵中也平静下来,而我在小说中获得的美感却升华到了极致。
从此,我学会了书籍与音乐的结合。读到孙少平在煤窑中看到日夜思想的田晓霞,我放一曲贝多芬的《命运》;读三毛、席慕蓉清丽婉约的散文,我放一曲《昨日重来》;读舒婷的诗歌我放理查德ᆞ克莱德曼的《献给艾丽丝》;读梁实秋、林语堂这些幽默大师的小品文我放一曲欢快又跳跃感极强的唢呐独奏《百鸟朝凤》。在音乐衬托的意境下阅读,我更能感受书中人物身世浮沉的厚重与坎坷,也更能体会作者们在作品中苦心孤诣营造的哲思与深刻。以往看电影,总是看到剧中主人公心情愉悦时有鲜花怒放、鸟儿鸣枝的景致,而当主人公心情郁闷、身临险恶时便有电闪雷鸣、雨骤风狂。在读书的过程中听一首意境相近的曲子,我与影片导演者一样把音乐也当成是阅读的背景了。
李白说:“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书籍于我就是敬亭山,而我更愿在潺潺水声的“敬亭山”间纵情浏览。这水便是音乐。有人有山有水,这便是静谧之夜的一道如小桥流水人家一样雅致素朴的别样风景,而这般妙景就尽揽于我蜗居的小屋中。
让音乐在书页间滑过,书声沙沙也悦耳;让书间人物在音乐中悲情四季,浊酒相逢,乐声潺潺更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