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我还小,外公清晨去世,很突然,前一天他还精神抖擞的赶集了。之后的几天我们一大家子为外公办后事,我更多的时候就坐在老房子屋檐下的小板凳上,看着大人们来来回回严肃的忙碌着,眨巴着眼睛心里开始对生死有了模糊的概念,那件在外公下葬的时候垫了棺木的大衣在未来的日子里总在我的脑海里出现,直到外婆去世。
我站在外婆即将长眠的坟地面前,默默望着旁边外公的坟头,回想他穿着军大衣,双手从衣服里穿过背着手摇摇摆摆的走路,大衣的衣摆很有意思的左右摆动。我转头看着妈妈拿来我的衣服准备垫外婆的棺木,我突然想不起来以前给外公垫棺木的大衣的颜色了,整整二十年了。
在外公去世后的几年里我经常在梦里见到他,瘦瘦的身板,穿着军大衣戴着雷锋帽,要我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就是那里,你去吧。重复的梦境不知梦到多少次后,我并没有思考出这句话的含义。
想起外婆脑子里最先想到的是她的双手和佝偻的身躯,因为风湿手指变形关节异常,外婆在外公去世后的二十年里一直默默守护着我们,早些年总是围着围裙的外婆,手里总是干不完的活,逢年过节总会给我们做好吃的,可是我们总是行色匆匆,并没有注意到渐渐老去的外婆。从医院出来到老家也就半小时的路程,记得外婆的最后一句话是姨妈们问她是不是记挂她的兄弟,外婆耳朵还很好使,缓缓回答:晓得他在哪里噢……我们坐的另外一辆车,中途买菜接到电话幺姨哽咽着说外婆不行了,我挂了电话跟妈妈赶紧往回赶,喉咙里堵得慌,我打电话给姐姐竟说不出话了,使劲吼过去才发现这语气就变了,也顾不得了。到底是没在外婆临终前守着她,姨妈姐姐们都已经痛苦出来,喉咙堵得痛,我拉过儿子跪在外婆面前烧纸,脑子里竟想起外公去世时用过的刮胡刀,那刀子用红布裹了一直在我们家的工具箱里放了很多年。
外婆的所有内脏功能都衰竭了,肚子因为不能排泄鼓鼓的,就那么安详的仿佛睡着。外公去世的时候我害怕不敢接近,于是我走近外婆的遗体伸手摸摸她,守灵的几天我总时不时的会去看看她的遗体,仿佛睡在那里的是外公。
成长的记忆中外婆和妈妈占据了大部分,千年矮,万年青,夜来香,夏日里的蚊子,我们睡在院坝里,栀子花的洁白,舅舅打的水井和地窖……。
不知今夜你们可会入我梦里,依旧慈爱的笑着对我说话:耿二,你又来了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