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一种没什么特别的动物

先从物种说起，生物学家把所有生物划分成不同的“物种”。而所谓属于同一物种，就是它们会彼此交配，能够产出下一代。如马和驴，虽然有共同的祖先，也有很多类似的身体特征，也能够交配，但它们彼此缺少兴趣，若刻意让它们交配，产出的下一代会是骡，而不具有生育能力。因此，驴的DNA突变就不可能会传给马这个物种，各有各自的演化路径。相比之下，虽然斗牛犬和西班牙猎犬看来天差地别，却属于同一物种，有一样的DNA库。它们很愿意交配，而且它们的小狗长大后也能再和其他狗交配、子孙满堂。

从同一个祖先演化而来的不同物种，会属于同一个“属”（genus）。例如狮子、老虎、豹和美洲豹，虽然是不同物种，但都是“豹属”（Panthera）。生物学家用拉丁文为生物命名，每个名字由两个词组成。第一个词是属名，第二个词则是种名。如狮子称为“Panthera leo”，指的是豹属（Panthera）的狮种（leo）。而当今的人类都是“Homo sapiens”：人属（Homo，指“人”）的人种（sapiens，指“明智”）。

最早的人类从大约250万年前的东非开始演化，祖先是一种更早的猿属“Australopithecus”（南方古猿）。约200万年前，这些远古人类有一部分离开家园踏上旅程，足迹遍及北非、欧洲和亚洲的广大地带，于是人类发展出几个不同的物种，而科学家也为每一种取了华丽的拉丁名称：

一、在欧洲和西亚的人类成了“Homo neanderthalensis”，意为来自尼安德谷（Neander Valley）的人，一般简称为“尼安德特人”（Neanderthals）。他们魁梧，肌肉发达，适合西方欧亚大陆在冰河时期的寒冷气候。

二、在东方的亚洲，住的则是“Homo erectus”（直立人），一共存续了将近200万年，是目前所知存续最久的人类物种。

三、在印度尼西亚的爪哇岛，住着“Homo soloensis”（梭罗人，拉丁文意为“来自梭罗谷的人”），这种人很能适应热带的生活环境。

四、在印度尼西亚的另一个小岛弗洛里斯（Flores），住着“Homo floresiensis”（弗洛里斯人），由于环境变化经历了侏儒化的过程。

五、西伯尼亚的丹尼索瓦发现的“Homo denisova”（丹尼索瓦人）。

六、“Homo rudolfensis”（鲁道夫人，“来自鲁道夫湖的人”）。

七、“Homo ergaster”（匠人，“工作的人”）

八、最后我们也颇为厚颜的把自己命名为“Homo sapiens”。

常见的一种错误，认为这些人种是呈线性发展——有“匠人”变成“直立人”，“直立人”再变成“尼安德特人”，而尼安德特人再变成我们。这种线性模型错以为某个时间点上，地球上只会有单一人种，而其他更早的人种不过就是我们的祖先。

事实是，大约200万年前至约1万年前为止，整个世界其实同时存在多种不同人种。几十万年前的地球上，至少有六种不同的人。整个历史来看，过去多种人种共存是常态，现在地球上只有“一种人”，这才是异常。

智人的出现，大约在15万年前，外貌几乎和我们一模一样。大约7万年前，智人从东非扩张到阿拉伯半岛，并很快席卷整个欧亚大陆。智人初到阿拉伯半岛时，欧亚大陆已经住着其他的人种。那么后来这些人种怎么了？关于这点有两种不同的理论。

第一种是“混种繁衍理论”，即不同人种一见钟情、两情相悦、互相交融；认为智人从非洲迁徙到世界各地，与其他人种混种繁衍，而形成今天的人类。根据该理论，今天的欧亚人不该是纯种智人，而是智人和尼安德特人的混血儿。同样，今天的中国和韩国人该是智人和直立人的混血儿。

第二种是“替代理论”，即双方水火不容，互相反感，甚至发生种族灭杀；智人和其他人种的生理结构还是有过不同，不仅交配习性难以相合，甚至连体味都天差地别。智人取代先前的人类，而不是混种繁衍，若果真如此，现金所有人类都可追到七万年前的东非，是“纯种”的智人。

2010年底一项为尼安德特人基因组定序的研究显示，就现在中东和欧洲的人类而言，有1%~4%的尼安德特人DNA。几个月后对丹尼索瓦人的研究表明，现代美拉尼西亚人及澳大利亚原住民最高有6%的丹尼索瓦人DNA。

若研究属实，就证明混种繁衍理论至少部分正确，但也不是说替代理论完全错误。毕竟，尼安德特人和丹尼索瓦人的基因仍然只占了现代基因组的一小部分，要说智人真的和其他人种有“混种”的情形，也是言过其实。

智人、尼安德特人和丹尼索瓦人在生物学上的相关性，究竟该如何解释？他们并不是像马和驴一样属于完全不同的物种，但他们也不是像头牛犬和西班牙猎犬一样归于相同物种的不同族群。毕竟，现实的生物界限并不是非黑即白，而有重要的灰色地带。只要是由共同的祖先演化出的物种（如马和驴），都曾有某段时间就是同一物种的不同族群，像是斗牛犬和西班牙猎犬。而必然由某个时间点，虽然这两个族群的差异已达到一定程度，但仍然能够交配，产下有生育能力的后代。接着，经过又一次突变，才终于切断了最后的连接，于是从此成为了两种完全不同的物种。

大约五万年前， 智人、尼安德特人与丹尼索瓦人正是处在那个临界点上。然而尼安德特人、丹尼索瓦人和其他人类物种并没有与智人混种，他们去了哪儿？其他人类物种，究竟发生了什么，足以引发很多历史上的想象。有一种可能，智人种群迅速成长茁壮，其他人类物种左支右拙，人口下滑，逐步走向灭绝，极少数例外，一两个尼安德特人最后也加入了智人族群。另一种可能，认为资源竞争愈烈，最后爆发暴力冲突、种族灭绝——当智人遇上尼安德特人的时候，就发生了史上第一次最严重的种族净化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