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简论四十八（陈涉世家）
陈涉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诚然。自古无恒贵，亦无恒贱。然欲取而代之，则必有大德大能，且以受命也。
自古成大事者，必有大德临之；即无大德，亦必有大能临之。匹夫乘乱而起，鼠窃高位，沐猴而冠，无才德以镇之，是以羊驱狼，不免为其口中食矣。
秦法严酷，不问青红皂白，皆按之以法，欲愚众且立威也。商君死时，乃知秦法之弊。
暴秦之欲无有厌时，被刑者九死一生，天下死者相望于途，如遍地干柴，风借火势，烈火燎原矣！
首倡乱者，鲜不败矣。
烽火四起，干戈不休，生灵复入于水火之中矣。乌合麋集，若诱之以利，临之以兵，鲜有不自相残杀者。大义未信而各怀异志，暴秦未灭而内乱先起，陈涉杀故人，逐有功，重苛吏，疏亲近，王业未成而众叛亲离矣。蹈袭秦之故伎，以法按诛故人，旋被其御庄贾杀以降秦。
秦王虎视，欲以立威永镇天下。不知百姓所以俯首敛眉、伏威听命者，以性命或能苟全也。若性命之不能苟全，则匹夫亦为专诸，再无惧死之心矣。
老子曰：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夫兵戈刑罚，所以扶善锄恶，制乱安邦之术也，轻用则罹其锋。今秦废仁义，讲利害，轻用刑罚，兵戈不绝，乃取亡之道也。
创业惟艰，备极辛劳，非数代不能凑功。当其初始也，履薄临深，分食让席，惴惴焉犹恐失士之望也。故天下不遇之士，提袂敛衽，捷足而至，如水之赴低，其势不能遏也。
天下已定，则高视阔步，刑人如恐不尽，按法如恐不深，彼士人奔走避之唯恐不及，安敢望富贵乎！是以人心离散，怨愤满腹，日日思以报之，遍国中皆仇敌矣！
残民者，民亦以报之，未可久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