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10年接触心理学,正儿八经开始研习,断断续续已经花了5年时间,算是资深爱好者了,自信在这方面的基本功要比我的专业(机械设计)扎实得多。对心理学感兴趣,多半是出于两种原因:一种是想要窥探他人内心世界,另一种是自己曾经有过心理障碍。不巧我属于后者,曾经有过三年青春期轻度抑郁、六年入睡困难(学习压力导致的神经衰弱),三年多强迫倾向行为,以及2014年裸辞找工作期间为期5个月的焦虑症。所谓久病成医,形容我的情况算是再贴切不过了。
现代社会,新生事物呈爆炸式涌现,世界日新月异,变化太快,诱惑因素陡然增多,使人滋生很多求之不得的欲念,也随之产生诸多压力。因此,我们这代人比我们的父辈、祖辈更容易产生心理问题,因此要更加注意预防,时时自我监护。
学心理学入戏太深,看人多少有点职业病的味道,但这也不失为一种特殊的角度。比如大家谈论一个不好相处的人,会直接了当的说,那谁“人品有问题”、“没道德”、“缺教养”。而作为一个心理学爱好者,不能随随便便就给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评价,一个有人际关系障碍的人,多半都有这样那样的心理障碍,真正道德沦丧的毕竟是极少数。比如,和我们一起的一家租户,夫妻俩,加上其妹妹妹夫,总共四个人成天挤在一间房间里,很少出门,也拒绝与大家交流,用别人的东西从来招呼不打,还把部分公用设施据为己有。遇上这样“奇葩”的一群人,大家都会忍不住提到人品问题。但我却观察到了背后的东西:偏执、弱势、社交恐惧和家庭环境。
但我们今天要说的不是偏执型人格障碍、抑郁症、强迫症这类小问题,而是号称最严重的心理问题(没有之一)的精神分裂症,故事的主人公是我儿时的玩伴,我们姑且称他A君吧(《心理咨询师专业伦理守则》第14条,“心理咨询师应严格遵守保密原则,有责任向来访者说明心理辅导工作者的保密原则,以及应用这一原则时的限度”,原谅我不能透漏A君的姓名)。和A君密切相处的这两个月,生活就像悬疑电影,剧情跌宕起伏,不经历过的人完全无法凭空想象,经历过的人将终身难忘。
一、多年不见,你就这样了(10月2日 晴 扬州老家)
尽管已预先从爸妈口中得知A君的状况,但刚回到家见到他的状况还是令我吃了一惊——呆坐不动,两眼无神,一脸茫然,神情痛苦,也没有和我打招呼的意愿。2014年年初和A通过一次电话,虽然没有聊到生活的具体内容,但电话那头滚滚而来的负能量让我感觉自己是在和一个宇宙黑洞对话,浑身的激情都被抽走了,落荒而逃挂掉电话以后,心理学爱好者的那点敏感已让我意识到A的情况很不乐观,他很可能在2015年毕业时遭遇心理问题。但我没预料到的是,他的问题会来的那么及时与凶猛。加之2014年后半年到2015前半年,我自己也被种种人生大事纠缠,脱不开身去关心他。
直到今年9月份,家人告诉我A遇上大问题了——整天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揭露他的隐私,挥之不去,又寻之不着,觉得被不知名的人跟踪、捉弄,而且坚信他的爸妈和那个不知名的人合谋迫害他,而且由于一大半的课程缺考挂科没能获得毕业证书,和同学、室友的关系搞得一塌糊涂,最夸张的是跑去公安局报案称自己遭到迫害。在家人押着他去医院精神科诊疗后,依然拒绝治疗和服药,坚称自己没有问题。
虽然没有看到医院的诊疗结果,不过通过他的表现和他家人的描述,我已完全可以确定A君得了偏执型精神分裂症(最常见的一种精神分裂),对这种病不了解的可以参看传记电影《美丽心灵》的主人公——对博弈论有突出贡献的诺贝尔奖获得者约翰·纳什,和他一模一样的症状。
对于和A君多年以来的这次见面,我不得不感慨,多年不见,你怎么就这样了?
二、放松一点,带你爬山去(10月10日,晴,苏州大阳山)
A的问题实在是太棘手了,真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解决的——首先,他面临着找工作的困难,因为没有毕业证书,而且精神问题产生的严重惰性已摧毁了他的学习意志,导致他的专业技能严重匮乏;第二,因为性格原因,A的情感麻木冷漠,常年的离群索居,极其恐惧社交,即使找到了工作也难以融入进去,这也是导致他病症的最重要因素;第三,激烈抗拒吃药,不承认病症,不配合治疗,对于康复产生严重阻碍,这也是最大的问题。因为这几点,在和A的家人商量以后,我们决定国庆假后带A来苏州,进行贴身治疗和能力培训。
A坚信周围的人都想害他(被迫害妄想),尽管只愿听我的话,但因为多年未见,一时还不能对我完全信任,因此,治疗和能力培训的事也急不来。所以我决定暂时先带A出去游玩,一来可以释放他的极度压抑感,二来可以提供给他这些年最缺的友情,三来还能增进互信,为后续的治疗培训计划奠定良好的基础。
备足了干粮和饮用水,A和我一起踏上了大阳山一日游。天气很好,大阳山的空气很清新。登山是一项很健康的运动,也很消耗体能。由于常年的宅居,和最近服药的原因,A的体能有些跟不上,中途有好几次想放弃,这种畏难情绪和极差的意志力也高度符合精神分裂症的症状,我只好不厌其烦地一次次鼓励他,A虽然不乐意,倒也比较配合。途中,我多次尝试和A聊天,但A的谈话意愿不高,主动性也差,气氛有点尴尬。中途喝水休息时,我讲了个黄色笑话,A不自禁笑了起来,这是这么多天第一次看到A麻木的面孔上出现第二种表情,后续的气氛也逐渐融洽起来了。
傍晚旅程快结束时,我有意无意地讲到了自己以前遇到的一些心理问题(自我透漏),也聊了一些平时让人羞于启齿的话题(比如恋爱、手淫等等),逐渐卸下了A严阵以待的心理防御。A也愿意主动提及自己的问题了,他讲了自己因为不善与人交流,而被同学、室友严重孤立事情,也讲了大二那年突然有天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而且走到哪跟到哪,到了大三大四基本一整天不绝于耳,连睡觉都是,而且无论他想什么“那人”都知道并且把它们揭露出来,并且他觉得根本不是幻觉。虽然大多数我已提前得知了,但经由A自己陈述,在心理治疗上有绝对的意义,因为能说的出口的问题,多半已经不是无可救药的问题了。
三、看,社会也就这么回事(10月17日,多云,清风装饰公司、苏州会议中心酒店、太湖公园 )
“心理问题,究其成因,多半不是什么医学范畴,往往是社会关系问题”——这是去年我在学习心理学遇到瓶颈,转而学习社会学得到的感悟,后来竟发现与百年前的巨人阿尔弗雷德·阿德勒(与弗洛伊德、荣格并称“精神分析学派三巨头”)的言论不谋而合。
奠定了互信的基础,接下来我想从A君的主要病根(社交恐惧与社会退缩)入手。由于常年的离群索居,A的社交技能严重缺乏,更严重的是他似乎也没有改变现状的意愿。这一点很棘手,因为我总不能用鞭子抽着他去跟人交流吧。于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我带着A去了清风装饰公司和苏州会议中心,找了两个室内设计师讨论装修合作,整个过程就让A在旁边看着,希望我的言谈举止能感染到他,能减轻对社交的恐惧,这也是他即将面临的工作面试必备的技能。
下午去了太湖公园,水边走走,继续和A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半天,A比第一次出去要放得开了点,也稍稍愿意主动和我发起一些话题了,也算是进一步增进信任吧。
四、你的心有多重,我有体会(10月21日,雨,住所)
和A在一起生活有一段时日了,我发现A的生活习惯确实和常人差别很大:严重的拖延倾向,一件简单明确的事要磨磨蹭蹭很久才能勉强做完;每天起床就像面临长征一样,要三催六请才能爬起来;没有一丁点主动做事的意愿,不交代他任务就只知道看电视或者发呆,交代了任务也总是执行打折;大多数时间都面无表情,像得了抑郁症(其实不是,抑郁症患者会主动求医,但他绝不会);自信严重不足,过分低估自己的能力,很多小事都不会做(比如网购、百度搜索需要的资料、制作简历、投简历找工作……),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我做不到,我真的不行”。
他的行为,在一般人看来(包括他的家人)都认为是懒散,其实是病症已经摧毁了他的意志力,以致于一再地拖延,一再地呆坐,甚至连起床这件小事在他都成了浩大的工程,所以他在大学期间才会连起床上课的意志力都没有,导致那么多课程缺考挂科——这在旁人看来简直无可救药了。
因为没有毕业证,A不肯学习制图软件,不肯接受我的入职训练,甚至不肯投简历。没办法,认为这些都是徒劳。只有琢磨一些非常规方法了——帮A在网上伪造了份毕业证书,和真的一模一样,虽然也没什么用,因为网上可以查询真伪,但有了这个鼓励,A总算是动起来了。
一个星期以内,在我的催促之下,A办理了网银和当地电话卡、买了部好用的手机、注册了个邮箱、申请了个QQ号、装好了制图软件Creo和Auto CAD、做了份差强人意的个人简历——这在以前看来,对于A君简直是不可想象的。总算有了点实质性突破。
五、喊出来吧,没什么好害羞(10月31日,多云转晴,木渎古镇、灵岩山、天平山、白马涧)
一起来苏州已经快一个月了,A的制图技能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基本的生活能力也有了起色,从上次去大阳山的经历来看,A实在太需要体育锻炼了。这一天我想带他出去放松一下,去木渎古街、灵岩山进行远足拉练。
上午远跨35公里,来到木渎古镇的老街,带他感受了一下真正的老苏州和小桥流水,吃了点小吃。下午爬附近的灵岩山,到山顶的灵岩寺参观并顺带品尝了下寺里号称“全苏州最好吃的素面”。后来顺着后山道一路下山,又误打误撞在计划外攀登了天平山和白马涧。
特别是在天平山的半山腰,面对着绵绵群山,我“啊啊啊”地不自禁吼叫起来,心里顿感畅快。然后我拍拍A君的后背,示意他也试试,令我意外的是这次A竟然没多犹豫,也无所顾忌地大声吼了好几声——他这么压抑的人居然能做出这种举动!也许是长途的运动打开了A久藏的天性,也许是我的示范效应,也许是A确实压抑太久需要释放。
但不管怎样,都可以看出两点——一是A对我已经完全不再防备了;二是运动锻炼对于A确实重要。
回去后,因为觉得我们的互信已经有了一定基础,于是我放心地向A介绍了关于精神分裂症的知识,让A相信他患有精神分裂的事实,又给他做了几份包括“明尼苏达人格问卷”在内的权威心理测试,测试结果都证明了我的观点,A的反应也似乎很顺从,我感觉让他主动吃药配合治疗的日子不远了。
之后,我又陆续隔几天就带他去长跑锻炼,尽管不太喜欢纯粹的运动,但A还是跟着我一起参加了,情况似乎在一天天好起来。
六、别怕,我是你的后盾(11月9日,小雨,住所)
梦游,很神秘,似乎总是电影里才看到的桥段,但接下来的这段剧情,会揭开梦游的神秘面纱。
投了一段时间的简历,A陆续收到了几家公司的面试通知。由于先天的社交恐惧、先前没有任何面试经验,以及对自己没能毕业的事实耿耿于怀,A有些忧心忡忡。于是我肯定要针对这件事不断地鼓励他,但由于A多疑的古怪性格(精神分裂的典型特点:多疑、很难信任他人的话语),过多的鼓励反而使他觉得我在刻意安慰他,反而使他更没信心了,这令我有些哭笑不得。
没办法,只好让他自己去经历他所恐惧的情景了。面试了两家公司回来,情况果然不理想,事实上一开始面试我也没指望他能一下子就成功,所以这件事我也不是很着急。但让我着急的事,尽管对自己的表现和能力不满意,也有点焦虑,但A还在可以逃避现实,回来也不继续学习了,甚至也懒的再投简历,只是在那继续看电视、发呆。
我问他:“如果在过段时间你还找不到工作,下一届应届生又新鲜出炉了,你怎么办?”
他的回答令我非常恼火:“那大不了我打道回府,回老家找呗。”然后继续发呆看电视。
我平时还是蛮能克制的,但这次是真的火了,声色俱厉道:“你他妈少在这自欺欺人了!你要是自己能在老家找到,还用跟着老子跑这么远吗?!你想想苏州的工业基础要比老家强多少,你他娘在这找不到回老家会更好?!!”
这次A麻木的神经终于被触动了,兴许是精于我的意外震怒,兴许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自欺欺人,但不管怎样,A又重新动起来了。在认真练习画图一段时间以后,A有些“走火”,有天夜里居然莫名其妙坐起来,黑影直勾勾地盯着我问:“这个到底怎么画呀?”我睡的比较浅,惊道:“你说什么?”然后A就没有了回声,自己又躺下睡了,第二天起来完全不知情。
梦游,是发生在深睡眠阶段,所以不是做梦。儿童有15%会梦游,属正常情况,但成年人概率不到1%,一般发生很可能是精神分裂引起的。通过弗洛伊德对梦的研究,以及我自己结合实际推测,从A梦游说的话,至少可以读到一下几点:A对自己的制图技能仍然不自信,对工作还是有一定渴望的,但同时对我也产生了严重的依赖情绪(这算是信任的副作用吧)。
这次他的运气似乎好了点,没几天好几家公司给了面试通知,A也准备得挺积极。因为参加的面试次数多了,A多多少少也老练了一些,对面试也不再那么忧虑了。
但结果依然不理想,后来这些公司都没有下文了,也许是他的假证书被查出来了,也许是别的原因。这次别说他,连我都受了打击,有些灰心。
但努力了这么久,就这么放弃我是不能接受的,再说了,我要是放弃了,A的周围还有谁能帮他?没办法,带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我不再让A网投,而是亲自带着他和他的结业证书去人才市场碰碰运气,所幸A在这一方面还是很听我话的。
运气果然不是白碰的,投了两天以后,人才市场当场有两家公司在得知他没有毕业证的前提下,依然表示可以面试,于是A又参加了两次面试,并都顺利通过了初试。
七、你的心底还藏了多少秘密?(11月15日,多云,阳澄湖半岛)
后来,那两家公司其中一家录用A了,让A去入职体检,A这次有个举动让我很不理解,需要我陪他一起去体检,要不然会很孤单。这让我很无语,我不想让他太依赖我,否则这始终会是他人生中的一颗定时炸弹,于是断然拒绝。但其实我也有些担心A体检不过,因为抗精神药的副作用会造成心率异常。
结果出来后,果然心电图异常,尽管如此,公司还是录用他了。但令我没想到的是,A居然回绝了!愿意居然是他觉得离这里太远了,不想去。火了,这次我真的火了!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另一方面是震惊居然对A还这么不了解。A也被我的愤怒惊到了,气氛很不好。
但事情已发生了,愤怒又不能解决问题。下午,我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对A做一次充分的摄入性心理会谈,好好深入的了解一下他的想法,于是带他去了人烟稀少的阳澄湖半岛。
在阳澄半岛的生态农庄里,我刺探性地问了一句:“你现在还有幻觉吗?”
“什么幻觉?!我根本就不承认那是幻觉!而且我也不觉得自己有病!”A很愤怒,估计是对我上午的发火耿耿于怀,回答也很令我意外——之前明明就已经认识到自己有病的,怎么就矢口否认了?和欣喜相比,愤怒虽然不是种好情绪,但总比麻木要强。“让一个人愤怒是听到真话的最有效途径”这句话果然有道理。
这个意外的回答顿时让我清醒了许多——A的病情并没有好起来,而是为了避免争执而假装顺从(A是九型人格中的九号人格,特别惧怕冲突争执)。于是,我决定耐心地一次性刺探清楚,A的心理到底还藏了多少秘密。
经过尽三个小时的循循善诱,我终于陆续知道了A真的是完全分不清幻觉与现实,一方面对母亲很依赖,另一方面又极度怀疑母亲要和别人合谋害他,而且对母亲不相信他被人跟踪捉弄耿耿于怀,还担心母亲在他的饭菜里下药整他(因为A极力抗拒吃药,他母亲确实是偷偷在他的饭里放了抗精神药),甚至有一段时间他怀疑我也是和他母亲一伙的(我到底算不算和他母亲一伙呢?其实我也有点困惑),但后来确信我在帮他而排除了我的嫌疑。对于未来,他没有任何规划,只是感觉自己似乎在梦中随波逐流。
通过这次详细的摄入性会谈,我发现,相对于以前不绝于耳的幻听和报案的疯狂举动,现在的A其实并没有痊愈,而是由明显的阳性症状(幻觉、妄想、思维混乱)转为了隐秘而顽固的阴性症状(情感淡漠、语言贫乏、意志消退) 。虽然阳性症状看似疯狂,其实很容易被药物控制,相反,这种温和的阴性症状既隐秘,药物疗效也不太明显,而且极其顽固,堪称“医生杀手”!
总的来说,这次会谈还是很成功的,于是我决定暂时还不告诉他他一直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服药的事实,以免影响治疗。
八、别激动,咱们坐下来聊聊(11月21日,阴有小雨,苏大相门后庄、平江路、苏州博物馆、住所)
几天后,另一家公司也录用A君了,这次体检也勉强通过了。虽然是件喜事,但随之也产生了另一个问题——工作以后,A的服药成了问题,他的母亲不可能再偷偷往A的饭里掺药了,而如果一旦停药,A的情况很可能急转直下,而且之前那几个月的服药都前功尽弃了,又要重头再来。最坏的是,一旦症状复发,A的工作八成保不住,而一旦现在失业,那A以后想再次投入职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加上大众因为对精神分裂症的不了解而产生的偏见会令他们视A为怪物,那个时候又会进一步加深A对社会的恐惧与退缩。但A的病识感不佳,告诉他事实,他很可能会立即停止吃药,这真是一个两难选择。
起初我以为A不承认自己有病是因为怕承认了会给自己贴上“疯子”的标签,然后工作、结婚、生活这些东西都会离他远去,后来经过大量的文献查阅,发现不是这么回事,他不承认是因为大脑额叶真的发生了器质性病变,以致完全区分不了现实与幻觉,而不是他可以假装不承认的。因此,你要说服他相信自己病了,几乎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我没有别的选择,这次我决定一反常态,进行正面的交锋,想尽一切办法让他认识到自己病了,我坚信冲突本身也是种交流。于是,逛罢苏大相门后庄、平江路和苏州博物馆,在回住所的路上,我向他讲了他一直在服药的事情。
A听罢很吃惊,也很受伤害:“就是说你一直和我妈合伙在欺骗我是吗?!”
“你先别激动,我不和你争辩,你先好好想想,这些天我为你做的这么多事,到底像不像是在害你?”然后就是一路无言。
回到住所,我没有急着去说服他,而是先睡了一觉,因为我知道接下来的劝服工作需要我活跃全身每一颗细胞,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晚饭过后,A冷静了许多,但仍然坚称自己没病,那些不是幻觉。于是,我打开电脑,当着A的面,亲手搜索了一些资料,让他相信抗精神药虽然有副作用,但绝不会让正常人得精神病,精神分裂症的人为什么真的意识不到自己有病。并向他耐心陈述停药后会对他的职业生涯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经过近三小时的激烈交锋,A逐渐在吃药这件事上态度有所松动,但任然不承认病情:“你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你解释的逻辑是说的通的,但我的逻辑也是没问题的!我没病,你们才有问题!”不得不承认,他那些关于母亲被收买与人合谋迫害他的想法虽然疯狂怪诞,但逻辑上真的是说得通的。于是我决定换个思路说服他。
我搜了著名的“不可思议的60张心理图片”,让他确信其实人的感官并没有我们以为的那么可靠(PS:你能看出图中A和B的颜色其实是一样的吗?)。然后对他说:“也许你真的是正常的,也许真的是我们都不正常,但我们这些不正常的人都在设法让你变得和我们一样不正常,你看你能接受吗?”
A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那其实也可以。。。”
A终于愿意吃药了。
现在,A顺利地入职了,对他为期近两个月的治疗计划也暂告一段落了。但对于治疗来说,这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祝愿A君的人生之路通向光明,越走越稳。
补:关于精神分裂症的知识普及
精神分裂症的发病率1%,比我们想象中的略高。分为偏执型、青春型、紧张型、单纯型、残留型、不定型等几个亚种,其中以偏执型最常见(A君和约翰·纳什都是这一种)。
偏执型精神分裂主要症状为:幻觉、幻听、妄想、有被迫害、被揭露感,思维混乱、行为紧张、情感退缩、言语贫乏、意志力消退、拒绝治疗,且60%以上患者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得病。目前治病成因尚不明确,多起病于青壮年,一般存在智商较高的群体中,主要可能因素归结为遗传、生理病变、性格及环境等。治疗方法:一般无法自行康复,以心理疏导为主,药物治疗为辅,运动对治疗有一定积极作用,稳定的社会关系支持对维持疗效有重要作用。
经治疗痊愈的患者,大部分在一生中都会至少复发一次。大众往往对该病没有详细的了解,而又受部分不实影视剧影响,对患者产生偏见与歧视,以为患者危险性高,容易做出伤人的举动,而实际上由于行为动机缺乏,他们比普通人更加安全温顺(精神分裂与狂躁症完全不沾边)。这种偏见与歧视导致的孤立往往会使患者被治愈更加困难。因此呼吁大家对患者多一份理解与支持,少一点偏见与歧视,祝愿他们早日走出生命中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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