芯怡还不到上学年龄,大人大部分时间都忙大人的事情,不领着她的时候,她就很安静很清闲,就跟散养的鸡鸭鹅一样自娱自乐。
一位芯怡叫三太爷的老人,差不多有门框的三分之二高,背微驼。几根黑的白的相互参杂且参差不齐的胡须上,总保存一点三太爷自己都不察觉的鼻涕,时刻就跟草间露珠一样。三太爷有事没事就扛着镐耙,在这块空地上一年四季的刨。芯怡时常坐旁边看。这一老一小,总是对视一笑,谁也不说话。别看这巴掌大点地方,刨啥长啥。韭菜,葱,小黄瓜,几根豆角,小芹菜,还有那不能吃也不受庄稼人待见的紫色喇叭花,一不小心就从哪儿冒出来,长着长着就缠到我身上,着实让我不喜欢,可是芯怡却喜欢,我只好忍了。
记得芯怡外婆跟芯怡一起蹲我旁边时说过,竹子很神奇,同一片竹林可能会是同一主根,即使伤到竹根,也不会导致竹子死亡。而且竹子很结实,很容易养活,还可以移栽,可以移植到任何你想移植的地方。这让我对没有文化的外婆瞬间充满好感。如果她不爱竹子她是不会知道竹子的这个特性的。
竹笋在成长的过程中,笋叶会脱落。就跟小孩子长大了就穿不上小时候的衣服一样。我的几片笋叶脱落后被三太爷刨地刨到地边缘,风一吹就颤颤悠悠的翻着跟头,不紧不慢的落到了崖下。落定的地方,我仿佛看到多年前有个脏头脏脸的小女孩躺在那儿哇哇大哭,眼泪和血混和的满脸红,流到干枯的树叶上,笋叶上,又慢慢渗入枯叶下的土里,土里正有一颗竹笋往出拱。
“阿嚏......”三太爷一个响亮的拖着尾音的喷嚏把我出神的心思从崖下惊了回来。喷嚏尾音还拐了个弯才消失的无影无踪。
“三阿公这个喷嚏打的响。哈哈哈……”正对面半坡上两个竖排一个横排的院落边,一个年轻的声音底气十足的传过来。
“哈哈哈哈……”三太爷爽朗的笑声回应过去。
“三伯伯,抽根烟。”路边一个瘦瘦高高的中年人,由从田边往芯怡住的院子的方向走过来,走近三太爷时边说话边右手食指和大拇指捏着一根烟,左手捏着烟盒的同时,食指和拇指扶着右手衣袖,双手一起递给三太爷。
“呵呵,春华今天不忙了?”三太爷带着谢意和笑声问到。
“谭爷爷!”芯怡乖巧的喊一声算是见面问好。
“芯怡乖!还没开始忙咯。”叫春华的谭爷爷怜爱的看着芯怡笑一笑转头对着三太爷答到。“这两天先把崽崽子弄去念书的事安顿好。不然在屋里害人不讲,还耽误到我们地上屋里两头跑啥也干不好。”
“娃娃念书是大事。哪跟我们现在,就跟睁眼瞎一样,对现在的社会啥都不懂了。”三爷爷立刻赞同并不无感慨的说。
“那不就是这个理嘛,自己的崽没好好教导上多少学,好歹现在得让孙娃子好好念书嘛!三伯伯那您先忙,我到学校去问问。顺便去趟许家院子。”谭爷爷边说就边小步迈动左右脚预备离去。
芯怡一直看着谭爷爷的细长腿稳稳的迈步,双手背在背后的背影,从外爷家猪圈外面的小路上匆忙的消失了半天,还没舍得转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