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家餐厅的门前,此时正值饭点,人来人往层出不穷。突兀的,人群仿佛安静了一刹。继而是更为嘈杂的声响,隐约中仿佛有人的哽咽声淹没在这繁杂的声音里,声声如泣,好似再说——为什么要给我差评,为什么要给我差评……
(一)相聚
今晚是阿忆宴请友人的日子,她刚新婚不久,因为朋友们各有各的忙碌,所以并没有到婚礼现场,反而是直接送上了礼物和祝福。
于是今天她早早的就从单位出发,订了这家口碑很好的餐厅,想要和朋友们好好的聚一下,顺便把自己的老公介绍给大家认识。
就在她刚刚到达餐厅门口的时候,就见一个穿着厚重的工作服、带着摩托头盔的外卖师傅拎着两盒热腾腾的汤菜从楼梯口下来。
她并没有在意,只是视线一扫而过,就转到隔壁的奶茶店里去了。
(二)偶遇
张生是阿忆的老公,他们刚新婚不久,今天阿忆说要把他介绍给自己的朋友们,于是他提前请假下班,来到这家餐厅。
他刚推开门走进大厅,迎面看到的就是一个带着摩托头盔的外卖师傅拎着两盒菜跪倒在大厅楼梯旁的地板上。
周围的人都站在一边窃窃私语,他赶紧走上前搀扶了一下挣扎着要站起来的外卖师傅,而那位师傅的第一反应却是看向他拎着的那两个大食盒。
因为是汤菜,在经过如此大的动荡后,竟然只是溢出了些许汤汁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看起来仿佛四十多岁、脸上却被皱纹覆盖的外卖师傅连声向着张生道谢。
“谢谢谢谢,都是我不小心太着急了,下个楼梯都能摔下来……还好这些饭菜没事。”
不知道为什么,张生听着却有些心酸。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就上了楼。
(三)事故
柳念是坐公交过来的,为了吃到阿忆和她老公的这顿饭,她连老妈叫她串亲戚的话都没回复。
她刚走到店门口就看见阿忆正对着奶茶店的饮品举棋不定着,就悄悄走过去吓了她一跳。
只是阿忆的惊叫声明显被更沉重的“咚”的一声给掩盖了。
两人顺着声音看去,就见到餐厅门口的台阶上趴跪着一个人,他上半身压倒了一辆摩托车,下半身扭曲的摔在地上和台阶间的缝隙里,他的一只手撑在了车的后视镜上,玻璃划破了他的手掌,蔓延的血丝却没有喷撒出来的菜汁显眼。
阿忆记得这个人,这是她买奶茶前在餐厅门口一扫而过的那个外卖师傅,她和柳念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看着那个外卖师傅直起身子跪坐在地上,他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捂住了大半张脸,有隐隐约约的呜咽声从掌心里传出来。
周围仿佛一下子变得安静了,有种莫名的悲凉感蔓延开来。
(四)呜咽
童阙是最后一个到的,因为没赶上顺路的公交只好一路小跑着来到这里,她站在餐厅门前大口的喘着气,就看见眼前的地面上一片狼藉。
有橙黄色的菜汤还有白色的玻璃碎片,唯独中间一抹暗红色让人挪不开眼。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于是赶紧快步走向台阶。
隐隐约约间,她仿佛听见了某种哭诉,却又听不真切。
楼上卡间,阿忆、张生、柳念都在闲聊着婚礼上的事,唯独童阙一屁股坐下来就问他们楼下那摊狼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四个人突然相顾无言。唯有那隐约的呜咽声似隐似现。
“嘭”的一声,周围的嘈杂声仿佛一场睡梦,嘎然停歇。
“原来如此么,这就是你的执念……”
(五)执念
那是一个带着毛毡帽的少年,他背靠一颗参天大树看着一座新坟前的几个少男少女哭成一片。
坟前贴着一个人的照片,是那个外卖师傅。有一层黯淡的薄雾即使在青天白日下也扭曲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腰板弯曲,仿佛在安慰着号啕大哭的男女少年。
他伸手遥指着他的眉尖,默念:“我会把你的伤心、你的委屈、你的难过都说给那些不理解你工作并且无故斥责你的人听,让他们也感受下你的心酸、你的悲凉和你的可怜……而后,请放下执念。”
有一种无声的光圈,散发到他身边,渐渐抚平了他紧皱的眉眼,让他不再后悔、不再痛苦,而是站直了身体,仿佛随时可以化作一道烟。
(六)根源
就仿佛一息之间,身处各处的一大批人,包括阿忆、张生、柳念和童阙,每个人的脑海里都突然仿佛多了一点什么,那是一种触动,一种感觉。
仿佛每一个冷漠的人都感觉到了一种心酸。仿佛每一个良知丰富的人都感觉到了一种无奈。如果世界上再多一点体谅,是不是就会减少很多摩擦,是不是就不会再有那么多悲剧上演。
那是一种感恩,那是一种罕见的人的联想。如果,你是冒着寒风骤雨送外卖的一员,你还会那么急切、那么迫不及待的给差评么?
我想,没有谁会对自己那么地苛刻。所以,凭什么无视他人的辛苦而毫不理解?凭什么固守某些规则而毫不留情面?所以心酸吧、悲凉吧、反思吧,这才是他的执念,那个外卖师傅的执念。
毛毡帽少年横躺在树枝上,他的手头上有一张报纸,里面写着这样一个新闻——因意外导致送餐迟到,外卖师傅苦苦哀求客户不要给差评,却遭到言语辱骂和拒绝,于精神恍惚下车祸身亡。据了解,该名外卖师傅热心公益20余年,累计资助贫困高中生数十人。
而那张报纸却恍恍惚惚间飘到了半空中,仿佛被无声的火焰点燃,淼淼间青烟缭绕,随后绘成一张男人的脸。
最终消失不见。
“愿你的下一世,好心有好报,从事一份令人尊敬的职业,
腰板笔直,心地善良。再无执念。”
望安息。
【望安息系列小故事·执念,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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