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屋和第三排房子中间就是后院了。
前院南北距离较长,东西宽大约三间半,后院南北距离比前院短,东西宽有五间。沿主屋西外墙向北有一扇小门,通往后院,主屋的西墙和前院的西墙中间形成了半间宽的短胡同,胡同正对的那截后院的南墙就处理成了照壁,打开老屋的大门,正对着,远远地就看见了。
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照壁上有我画的画儿。松鹤图,挺大幅的,在白粉墙上很是显眼。那是自己的喜好第一次被大人派上用场,很有点儿志得意满,家里来个人就巴望看他能看两眼,夸几句。
从照壁前右转推开那扇小门,便进到后院了。
后院
进门正对着是茅房,茅房向北一体的是东偏房。
(一)平屋
东偏房是平顶,都叫它平屋,下面储存杂物,上面的平台晾晒小麦玉米什么的,也是我们最喜欢的地方。
平屋里面有几个大水泥柜,放粮食。再就是爷爷的一些旧物。有个时期我集邮到了痴迷的程度,见到邮票就两眼放光,家里都快翻遍了,在平屋里的新发现让我如获至宝。那些书信、笔记和书籍封在箱子里很多年了,估计爷爷自己也都忘了,就象他把过往都尘封在记忆里一样,不翻看,也不话当年。那些信件带着陈年的灰尘和气味,上面的邮票也年代久远,各色各样。一张张很珍惜的裁下来,再小心的用水浸泡后取下,用报纸吸干,集邮册就突然壮大了很多。也有些残破的,缺一角,我都能又画又粘把它补齐了,远看很能混的过去。总想着会有遗漏,心痒难耐,一有空就又猫到那小平屋里,把每本书都细细地翻了,每个笔记本也都打开看了,顺带收存了一本纪念册,因为喜欢它光滑的质地和精美的底纹。册子里都是爷爷的朋友写给他的赠言,一色儿的流畅的斜体字,有着四五十年代特有的印迹。慢慢翻看着,仔细辨认着,一个意气风发、志存高远的爷爷渐渐浮现出来,看上去遥远而陌生。
平屋的北端沿东墙有台阶,可以一步步走到屋顶平台上去。那时还没见过楼房,不过这种拾阶而上一览众屋的感觉已经很让我们满足了。站在平台上,东邻的院子一览无余,在平地上仰望的树,可以轻易摸到树叶,邻居家的老槐树开花的时候,站在台阶上就可以边摘边吃,雪白柔润,有着再新鲜不过的甜香。铺个席子就可以躺下看天,后背感受着太阳的余温,看着白云从蓝天上悠闲的飘过,心里辽阔的都可以跑马了。更难忘是夏夜,躺在平台上,繁星点点,夜风清凉,虫儿低鸣,身下的平屋与整个村子一起融进了无边的黑暗,仿佛这世界上只有小小的自己和浩瀚的星空,那种感觉,寂廖又怅惘。
天热的时候,吃过晚饭,家里人也会到平台上透透气,如果恰巧西邻也在自家的平台上,或东邻正在自家院子里,就隔空打个招呼,聊个闲天。爹怕热,贪凉,太热的时候会在平台上呆到深夜。我们没事白天也喜欢呆在上面,清静,可以看会儿书,也可以发会儿呆。有一次,是雨后吧,平台的湿气还没未晒尽,我在上面看书有点儿久,腿疼。娘很紧张,因为她自己就有风湿腿痛,怕我落下病根儿,赶忙用醋炒了一锅沙子,趁热装在白布口袋里,给我敷腿,凉了再换,不停地炒,我敷出一身热汗,她忙出一身热汗。现在腿没落下毛病,只是想起平屋,就想起那锅沙子,想起娘来了。
平台的主要功能还是晒粮食,小麦收回家就晒小麦,玉米掰回家就晒玉米。现在还记得光看脚丫在平台上翻小麦的感觉。脚插下去紧贴着平台慢慢地向前挪,麦子象劈开的波浪,热的麦粒,凉的麦粒,翻滚着,簌簌地从脚两侧漫过去,麻酥酥地,象被无数个小不点儿抚摸着。太阳好,就要常翻,一个来回,又一个来回,用脚把铺满平台的麦子犁上无数条沟壑,让热辣辣的太阳把每一粒小麦都晒的酥焦。一天晒不好,傍晚就收起来,堆成一堆,然后用塑料布盖住,四角压紧,第二天接着摊开晒。最怕的是变天。六月天,孩儿脸,这会儿烈日炎炎,可能转眼就风雨大作。天说阴就阴了,风紧了,小雨点紧接着下来了,这时就是一场抢收战,七手八脚,大家都比平常麻利很多,往往刚压好最后一个角,豆大的雨点儿劈头盖脸就砸下来了。最后,晒好了,要装袋子收起来,这时撑口袋的活儿也是我们的。百无聊赖地站在那儿,双手尽量把袋口撑的够开,方便大人将堆好的麦子用撮子一下一下装进去。最后,颗粒归仓,在平台上晒好的麦子,都收到平屋里面那几个大水泥柜里了。
麦收季节过了,又到了收玉米的季节,晒玉米,剥玉米,最后,玉米也归仓了。
平屋,安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