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份的阳光虽不如六月炽烈,也不似十二月的温柔,却散发出吸引人的味道,一如那片满是青草的绿地上传出的温暖与欢声笑语,让人忍不住靠近它,与那些巧笑嫣然的面孔融为一体。我伸手,想摸摸那群正在嬉闹的小鬼们被阳光赋予的红扑扑的脸,触手却是一片冰凉。
我掩面向山脚下那个小瓦房走去,三年了,马路还是没变,铺满了细小的石子,若是穿的鞋薄了,它会毫不留情地把脚硌出个泡来。远远地就看见长满芝麻苗的地里,有一个佝偻着身子、戴着草帽、正一上一下挥着一把大锄头、身材极其瘦小的女人。她穿着黑色的塑胶的水鞋,一件沾着泥巴星子的男士休闲外套,我远远地叫了声:“奶奶,我回来了”,却没有听到像往常一样暖暖的回应,也没有看到以前我回来时她咧开嘴,带着微红的眼圈,露着不白的牙,脸上那满足的笑。
哦,我差点忘了,我已经是个什么也做不了的人了。
我慢慢地靠近她和他,看见她的手,又黑又糙,很深很多的褶皱,每一条都像是树木的年轮,承载着她早已如水蒸发回不去的美好时光。她满是裂口的大拇指还缠着布条,是用缝衣服的那种白细线绑在布条上,被缠住的地方有三四条凸出来的白布棱。再宽松的衣服也遮不住她背上鼓得很高的那两根骨头,瘦的像是从小就营养不良的小学生,我走到她身后,伸出手,想要抱抱她,然而,摸到的是一片空。
假如我还在人间,我可能还会和以前一样,在奶奶打电话让我回家乡那个小城工作的时候拒绝她,因为在外面的城市我才有更多的机会挣更多的钱,让他们生活的不那么忙碌,不那么快地吃饭,不那么的爱我们。可是,我会好好努力,用尽全力,不会像活着的时候,电话这头把自己说的多么奋力前行、认真努力,其实正在玩手机,看小说,逛街,打游戏,
从未真正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地去努力。
“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一样的爱你“,可惜这句话我明白的太晚了。记得以前上寄宿学校的时候,放假了,却不太愿意回家,因为父母总是吵架,替他们难过,心里也或多或少有点埋怨。现如今呢,想吃母亲做的红烧鱼,酸辣土豆丝,回锅肉,香辣虾,也只能吸吸鼻子,去闻闻过去的味道。一个人在外地学习,工作,母亲也常打电话给我,每一次在挂电话之前都会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的回答都是:“还没放假呢,放假了我就回去”,可是,转眼三年已过,现在,想回家挽着母亲的胳膊一起去买我爱吃的菜,想看她挑水果的样子,想她与菜贩讨价还价的声音,一边骂我一边又帮我整理乱糟糟的屋子,给我挑好看的衣服,梳漂亮的小辫子,帮楼下老奶奶晒被子,听她唠唠叨叨的说怎么做一个善良的人,这些,所有穿透时间,藏在内心最深处的回忆,如今都像浸了毒的玻璃碴子刺的我疼的喘不过气。这样幸福美好的事情,我…再也体验不到了。
假如我还能正常地呼吸,我一定要用尽所有的力气把家的味道都藏进心里。
要是我还活着,遇见过马路的老奶奶,向我问路的老爷爷,不小心摔倒的阿姨,哭闹着要找妈妈的小孩子,我肯定不会如同从前一样,只是匆匆一瞥,转身就走。
毕竟做个温暖的人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如果我还能与我的朋友们谈笑风生,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还能奋笔疾书,顿学累功,我要做一个闪闪发光的自己。我会忘了那段懒散堕落的日子,一个人越什么都不想做就会越懒,越懒就会越堕落,最后就会如同行尸走肉般,苟活在世上。而有生之年,既然选择了做寒窗,选择了让自己走一条开始艰难,却欣喜相逢的旅程,
总要咬咬牙,跺跺脚走下去,因为你选择的路,没人能够扛得动你。
假如我还尚在人间,酸甜苦辣咸,人生五味,我必定拿出最大的勇气都去尝尝,地藏王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杂陈五味,这不能算是一段坎坷不平的路,
相反,这是一场无法言喻的旅途。
三月分的阳光依旧,假如我还活着,那追逐打闹的小孩子的脸,
我真的想摸摸,试试那红扑扑的脸蛋是不是暖入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