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性使蓝
1
我最穷的时候，身上只剩3块钱。还是零的。
我至今忘不了当我掏出一毛一毛硬币和纸币，买下两包泡面时，便利店老板娘厌恶的语气和神情。
她不知道那是我翻遍了房间和所有的衣服口袋，才硬凑出来的。
那时候，我饿了两天，工资要第二天才能到账。当我狼吞虎咽地将还没有泡开的泡面塞进嘴里的时候，胃部痉挛，吐了一地。
那时候，那个欠我钱的朋友，正好在朋友圈晒了吃日料的自拍——嘟起嘴，剪刀手，一副楚楚待赞的样子。
那时候，我不停地问自己，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怎么活的这么可笑？怎么就混到了连两包泡面都买不起的地步？
那时候，我刚跟那个朋友催过还钱。
那时候，距离我借钱，已经半年过去了。
2
那位朋友是我的前同事，她曾经在工作中帮过我一次小忙。
我是个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报答的人，所以当她说自己房租钱不够，想要借一点钱的时候，我一口答应了。虽然那时我刚毕业，日子过的也紧巴巴的，但还是拿出自己攒出的三千块钱给她。
可是这一借之后，就没了下文。
几年前我还是个脸皮薄，跟人说话也不会很大声的人。她拖着没还钱，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比较稳妥。既想要她还钱，又怕伤了和气。总觉得她应该心里记得，过一段时间自然就会还给我。
我把所有的希望全部都寄托于别人的人品，可是好像人品并不是个值得信赖的东西。
然后她就一直拖，一直拖，拖到我离职，拖到我离开京城。中间我催促过几次，但是都被搪塞了过去。那时我还心想，她可能真的有什么苦衷和难处吧。
一直到我来到南方，找工作、找房子；一直到因为一次意外，被黑中介坑走了大多数钱；一直到我身无分文的那个时候。
生活总是喜欢打脸，所以你的脸皮才能越来越厚，所以你的泪点才会越来越高，所以你的笑才能先厌恶一步抢先展现在脸上。一切都是为了生活，而那个时候，我的情况更糟——我必须为了“生存”而去讨钱。
我拨通了那个朋友的电话。
“喂……J姐，是我……”我的心里还是有一些忐忑。
“哦哦，是小磊啊，听说你最近去南方了，怎么样，混的不错吧？”
“没……刚来这边没多久，刚找好工作……”我努力假装镇定。
“哈哈，工作一定不错，工资很高吧？混好了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吃饭啊，行，找好工作就好，没别的事情我就先挂了。”
“等等……别，J姐，最近刚换工作，手头有点紧，你看你欠我的……”我的口气近乎哀求。
“哎呀。小磊你又不是不知道，北漂有多难，这不，最近又要交房租了，我也正发愁呢！你看要不再等我缓一缓，我也正准备要换工作呢！我也正是缺钱的时候。”
“J姐！我这边是真的着急用钱！”我当时差一点就要吼出来了。但是理性告诉我不能动气，不能动气，要忍。
她听我声音突然大了起来，也是一愣，也许是真的了解到了我急需用钱，说到：“这样吧，你也别难为姐，等过几天公司发工资了，先还你一千，剩下的你也别着急，你也知道姐的难处。好了，先这样吧，有个客户来电话了，拜！”接着就是一阵“嘟嘟嘟”的忙音。
那一天晚上，我什么都没吃。因为书上说人一天不吃饭人是死不了的。可书上没说累了一天又什么都没吃，是什么感受。那种难受，我这辈子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那是我最穷的时候，我的身上只剩3块钱。还是零的。
我至今忘不了当我掏出一毛一毛硬币和纸币，买下两包泡面时，便利店老板娘厌恶的语气和神情。
我至今忘不了那包我吃吐了的泡面的味道。
我至今忘不了那个朋友发大餐自拍时一脸得意的神情。
偌大的城市，大家都在为自己而活。表面笑语盈盈，相亲相爱，但没人会真的去在意自己将谁逼到了窘境和绝路。只要窘境里和绝路上的不是自己就好。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为人不仁，视万物猪狗不如。
你敢借钱，你该死，罪该万死。
你愿借钱，你该杀，千刀万剐。
后来呢？说来可笑，我又花了半年的时间，厚着脸皮，编造各种理由，各种软磨硬泡才把所有的钱全部追讨了回来。周星驰的那句台词怎么说来着？“他好像一条狗啊。”真的是一点尊严都没有。
可是当你被生活揍得鼻青脸肿的时候，尊严一文不值。
我还记得钱全部还清的那天，她在电话里嘟囔着说：“你说你真是的，一天天的，跟索命似的，没少吧？还不相信姐，年轻人不要整天想着钱钱钱，太看重钱你早晚会没朋友的。”
“是是是，J姐说的很有道理。”然后把她拉进了黑名单。
自那以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友情止于借钱。
3
有一个同事F，夫妻都来自外地农村，结婚多年，一直没有买房。今年，因为女儿需要户口要上小学，就决定用多年省吃俭用下来的20万付个首付。好不容易看中了一套，价钱谈好，已经准备交定金了。然而这事情传到了他老婆家里去了，于是狗血的事情发生了：F的岳父跳出来，让F先借他儿子20万，他要换房。
是的，你听得没错，F的小舅子是换房，而不是买房。
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差点以为自己是活在段子里。然而很遗憾，这就是真实发生在我身边。
网络跟现实根本就是两个世界，三观这种东西有时只存在于网络。
F为人忠厚，加上结婚多年来没买房，对妻子一直心怀愧疚，所以对岳父很孝顺。岳父开口，F不好意思回绝，只能在办公室里跟我们倒苦水：“你们知道吗？我小舅子去年还买了一辆二十多万的车，现在又准备换房子。可是我前几天才跟售楼那边说好这两天准备交定金，他们又不是不知道。唉……这两天连睡都睡不着。”
“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是借还是不借？”
“没有办法，老丈人是铁了心一定要借钱，没有商量的余地。我想着……要不……我推迟一段时间再买吧……”
“你还真的准备借啊？！”同事们被F的忠厚老实震惊到了。因为我们都知道这钱可以说是F从牙缝中抠出来的。
没错，不是攒，不是挤，是抠。
说来F的工资并不算低，但他从来不参加同事们的聚会，即使别人请他他也不去。时间长了大家也都明白原因——交际是要花钱的。共事多年，我见他穿过的衣服不超过5套，基本上夏天是工作服，冬天还是工作服。一个国产的破智能手机用了好几年，也舍不得更换。
真是看不下去了，MD，老实人不是用来欺负的。于是同事们纷纷给F出主意，并劝说F千万不要借。
后来，领导也加入了我们劝说的行列：“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借了，那你买房子呢？你女儿上学怎么办？你觉得你小舅子多少年才能把钱还给你？你现在20万还能付个首付，但房价涨这么快，等过几年还能买的起吗？你现在是要给女儿上学落户口，又不是胡乱花掉。如果说你亲戚生病缺钱，那救人一命你借就借了，但是现在不是这个情况。救急不救穷。而且你小舅子实在是太有心机了——他自己不开口，却撺掇着让你老丈人开口，估计你碍于面子最后连欠条都不会打。说难听点，万一过几年你老丈人没了，你小舅子还不还钱也是问题。所以这钱你不能借。”
虽然我生于北方，但是我很喜欢南方人的一些行事风格：亲兄弟，明算账。而北方人太爱面子，总是碍于面子，去做很多打肿脸充胖子的蠢事。
也许是领导的话起了一丢丢作用，最后F把自己用来装修的几万块钱借出去了。。。。
然而即使这样，他还是跟他老婆家里人闹得很不愉快。
又推迟了好几个月，L才买了房子。但是只能简装，他说先凑合几年再说。
人能老实到这个地步，也算我生平仅见了吧。
4
用我爸的话说：这是一个人情社会。
是的，只要你生在这个社会中，就一定会与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而金钱往来，是所有人都无法避免的一环。就像我领导说的那样，救急不救穷。朋友遇到大灾大病，你江湖救急未尝不可。但后来你会慢慢发现，生活中的很多人和很多情况，根本不值得你借。
你的微信里一定有这样的人，平时不见联系，逢年过节连个群发祝福都懒得发。但是一到缺钱的时候，就像你亲兄妹一样热情地给你打电话，发QQ，发微信。搞的好像你刚从娘胎出来，他就认识你一样。
“哥们，我最近想买了个iPhone，借我点钱吧。”
“最近想要出国旅行，拜托圆一下我的这个梦想。”
“有一套很棒的化妆品，现在商场正在打折，朋友一场你忍心看我错过吗？”
“那个包包真的很好看，才一万块，还差9000，借我。”
不带商量，毫无廉耻。
我身边的很多人，尤其是很多刚入社会的年轻人，很多东西明明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消费能力，但为了那可怜的虚荣心，硬是要买下。即使当时已经刷爆了信用卡，债筑高台了也在所不惜。借钱简直借出了习惯和自豪感。
你借给他吧，自己不太情愿；不借吧，好像又不够朋友。结果两面为难的反而成了你自己。
可是很多时候，你拿他当朋友，他却只是打着友情的幌子，将你当做一个无息信用卡——而且还是可以无限透支，无限推迟还款日的那种。
那些欠别人钱的朋友，不论你愿不愿意听，我都要告诉你：没有谁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你朋友再怎么有钱那也是你朋友的，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别人不催你还钱，并不是不着急让你还，只是相信你，这是对你的信任。可是现在好像很多人都习惯辜负这份信任。
不要埋怨你朋友为什么离你越来越远，也不要埋怨自己圈子越来越小，你曾拥有过，只是都是被你借钱借没了。因为没有什么比借钱更能反应一个人的品质。
有句听烂了的真理：“好借好还，再借不难”。但是到了某些人那里就变成了“好借不好还，再借换个人”了。
肉包子打狗，狗还会摇尾叫唤，对你示好。而对于有些人，借钱给他都能借出仇来。你让他还钱他还怪你逼他，怪你不信任他，怪你伤害了彼此之间的友谊。好像借给他的钱就是他的，你让他还钱就是抢他的一样。
这种人最善于将一切都变成你的不对，并构建了一套站不住脚的道德高台，站在上面趾高气扬，对你横加指责。
欠钱的变成了大爷，讨钱的反而变成了孙子。
当然以上还不是最让人无语的。毕竟借钱就借吧，仇人就仇人吧，帮你一场，即使友尽，也算对得起曾经了，大家从此两不相欠。最让人无语的是那些喜欢借完钱搞人间蒸发的。
朋友M就曾跟我讲过，她借给一个朋友一千多块钱，催过几次之后，那个人直接换了联系方式，再也联系不到了，相当无语。
“那现在在呢，如果有人再跟你借钱，你会怎么办？”我问她。
她想了一想，很认真地说到：“对不起，我不借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