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小时候记忆里的年味儿

                         第一章

母亲将热气腾腾的红枣汤端到我的桌上,透过薄薄的热气,我看着窗外萧瑟的冬景,回忆回到了那年寒冬。

 

                          第二章

     一家人围在一个火炕边取暖,表哥用火钳夹起烧红的木炭,放在堆好的沙堆中,然后拿来几个番薯,埋在炽热的木炭下,埋严实了,剩下的便是等候。

     黄昏,夕阳与山尖接吻,落日的余辉撒在波光粼粼的楠溪江上,熠熠生辉,傍晚的清风夹杂着竹香,伴着竹叶声,让人心旷神怡。爷爷用拐杖跺跺地,我们几个孩子心里明白,最期待的摸红包开始了。

     爷爷点支烟,从风衣的大口袋里摸出六个红包,理平,继而喊道:“不要抢,排好,小的先,大的排后面去,一个个摸!”

     我们自觉地将队伍排好,我在家里算老二,只可无奈地排后头。摸红包可是一门学问,可不是看准一个就摸,每个红包装的压岁钱都不同,那可得细细摸着,凭着手感,要是摸到最少的,可得被其他人笑话哩!我们领走了各自的红包,就看见表弟在抽泣——他一定就是那个摸到最少的。奶奶神秘兮兮地将他拉倒一边,又从棉衣口袋里掏出几张一百元,塞到表弟手中,她用身体半掩着,尽量不让其他孩子看见,又慈祥地对表弟说:

     “喏,放好了,不要让别人看到啊,不要说是奶奶给的啊,放好放好。”表弟用袖子抹去泪珠,点点头,将从奶奶那里拿来的钱揣得严严实实。

       接下来要打糕。那可是大人的活,但少不了孩子在一旁围观。点几盏煤油灯,屋子外的空地上顿时亮了不少。姥姥将水倒在一个有凹槽的石墩中,用竹刷子刷干净,再倒掉。二姑拿来一袋热气腾腾的糯米,倒在石墩的凹槽中,父亲从木仓中取出一个石制的锤子,便开始打糕。二姑将糯米揉团,父亲便用锤子捶打在糯米团上,姥姥在一旁洒上些许水,二姑再揉,父亲再捶,姥姥继续洒,井井有条。渐渐地,糯米越来越变得紧实,也慢慢成型。继而,二姑取出凹槽里已经打好的糕,放在一个木框里,又取出另一块糯米,父亲也只是擦擦汗,继续抡起锤子打糕。

     孩子们看倦了,来到里屋的火炕边。哥哥从沙堆里取出埋下的番薯,番薯熟了,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我们这些孩子便用纸巾包着,一层层剥开番薯皮,咬着里头红红的番薯肉,亲弟吃饱了,闹着还要,表哥苦笑着把手头的番薯递给他。表弟又开始闹了,满屋子跑追鸡仔,母鸡看到,“咯咯”地蹦跶着,护卫着自己的孩子,羽毛也在乱飘。表弟摔了,奶奶将他从地上抱起,拍拍背后的灰尘,念叨着:

     “哎呦,不要去抓喏,不要去抓喏,那小鸡崽子灵活着呢,别哭别哭……”

     闲来无事,堂弟也不知从哪里搜出一个空易拉罐,表哥灵光一闪:

     “要不,煮些瓜子啃啃?”其实,我们没人愿意去啃煮瓜子,只是为了好玩,图个乐趣。说干就干,表哥将易拉罐的一头在爷爷的磨刀石上来回摩擦,我在一旁不停洒水,瓶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表哥只是眉头一皱,加快了磨的速度,瓶子的边缘很快就被磨干净了,表哥用拳头往里面一打,瓶子的一端就被表哥打下来。我们将城里买来的瓜子儿倒里头,亲弟恶作剧,竟往里头倒上了凉茶。这也罢,倒上就倒上,总之也不吃。表哥将四块砖头拼成一个井字形,我用火钳夹来还燃着火的木炭,放在“井”字的中央,又将装着瓜子儿和凉茶的易拉罐放在上头,几个孩子七手八脚地往木炭里放可燃物,“噼里啪啦”的火迸溅出火花,火舌“呼”地向上冒,不一会功夫,凉茶沸腾了,易拉罐里的凉茶向外渗,易拉罐也在颤动,凉茶的外渗并没有对火有任何影响,火还是旺盛着,就是再远都能闻到凉茶的清香。迎面扑来的热浪驱散走了寒冬的寒冷,也燃起了我们的热情!

     夜深得很快,糕打完了,大人们将木桌一拼,围在一起去搓麻将,输赢的都是小钱,大家高兴地笑着,任我们这些孩子去闹。高山上是不允许放鞭炮的——我们也不想破坏环境,几个孩子坐在板凳上,看着老式的电视,等待着我的母亲将糕蒸好。今晚没人睡觉,我们一家族人都沉浸在一片浓浓的喜庆之中。

                             

                           第三章

     过年第二天,村里是要宰牛的,自然少不了孩子的围观。我是一个胆小的不能再胆小的孩子,总是害怕宰牛时血腥的场面以及牛的嘶吼和呻吟。有时我会哭着闹着:

     “牛是好的动物呐!不要宰它呐……”

     总在这时,家人会拉我回自个儿家去,不让我看宰牛的画面了——至少我心里舒服了。

     宰完的牛是要分的,我的爷爷总会挑一块满是瘦肉的好牛肉,上面是血水结成的血块。爷爷把肉挂在晾架上,牛肉竟然还在抖动,就像是有了生命一样,晾架的竹竿也会被肉带着一起抖动,但过了段时间,肉就不会抖动了。我总是认为牛的魂还在肉里,想从晾架上下来,却被绳子拴得严严实实。爷爷总是会开玩笑说:

     “这牛肉想要跳锅里头来!”

     直到中午,奶奶要开始蒸牛肉了。我则嚷嚷着要生火,母亲便让我去。那是一个很老的灶台了,灶台里头乌漆墨黑的,还残留着几天前烧饭后留下的灰。灶台的顶上是一个洞,洞是用来放锅的,那口铁锅的底部也被火熏得黑黑的,结着一层不知名的灰土。生火也有个步骤,先要往灶台里放干叶子,用火柴点燃,再往里面放稍微细一点的木柴,等火烧旺了便可以往里头塞大节的木头了。

    其实我并没有在烧火,我只是来看看表哥口中说的“木头流泪”的奇象。等火旺了,我往里面放入一节木头,伸长脖子观察木头的横截面处的裂缝。真的,火将木头的一端烧焦了,接着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木头的裂缝处不停在吐着泡,往外渗出浑浊的液体,顺着横截面流在灶台上,被火一烧,发出“噼啪”的炸裂声。

    我试着用火钳去碰那些“眼泪”,发现它很是粘稠,粘在火钳上,又在火钳上发出爆裂声。我看呆了,竟忘了添柴火,火一点点地减小,要不是在表哥的帮助下,可能中午就吃不起饭哩!

     牛肉蒸好了,端上了桌。年轻的给大他一辈的老人倒酒,年纪大的小孩则给刚懂事或不懂事的孩子倒饮料。我们一起干杯,举杯同庆,然后开始夹牛肉吃。我不爱吃肉,便端着盛着肉的饭来到外边,偷偷摸摸地把肉扔在地上,等着鸡来吃。鸡在那里抢着肉,我则坐在一旁呆呆地看着,吃着饭。

 

                      第四章

     下午可以在镇里面打鞭炮,只要不在山上,空地上就是我们撒野的地盘了。

     山上的人砍完竹子后,剩下的一节长根便可以留给我们孩子。我们可谓是会玩出花样的孩子,这种我们发明的,用来测胆量的玩法,一般只有年龄大些的孩子才敢尝试。其实很简单,就是将鞭炮从竹竿的一端塞进去,倒过来,点燃,不捂耳朵,对着天空随即炸响,然后竹竿的头就会被炸裂开来,竹屑从空中纷纷飘落。一些胆子更大的敢在里面插上双连炮,对着天空就是两枪,别样帅气。我们称这种玩法为“打炮”。

     另一种鞭炮就是一长条的“导火索”,它是一条绳子,点燃一头便会燃烧出星星点点的火光,可以用它在地上描字,写出来的字是灰白的,用脚一蹭便会消失。我们并不会这么玩,我们玩的是“烟雾弹”。所谓的烟雾弹只不过是将五六根“导火索”绕成一团,成一个包子样。用火一点,只要烧到比较鼓的地方,就会整个燃烧起来,只见一道火光伴着浓浓的烟雾,很是刺目且呛鼻,随后烟雾会飘散在空中,地上只留下一块被烧黑的圆和些许没烧完的火药渣。这种玩法常会被我们用在打“真人游击战”时用到,也会在舞龙的时候大显身手。我们还敢将卷成团的烟雾弹点燃后抓准时机抛向半空,只见一团浓雾和光球从半空坠落在地面上,划过一道弧线,这也便是所说的“火烧流星“了。

      村里头庆祝时常放的筒式的冲天炮,爆炸完以后总会残留些许火药,从空中落下来,散落在地上。这对于孩子们来说可是宝呀!这些小小的不起眼的黑球便是村里孩子竞相争抢的宝物,夜半时也常常会看见几个结对的孩子打着灯在街道旁苦苦寻觅。收集这种火药有何作用?听我慢慢阐述:我们这些孩子常常会把收集来的火药装在杯子里,再插上一根导火索,一个简陋的“烟花喷射器”便完成了。只需将“导火索点燃,导火索烧到杯底时便会引燃这些黑火药球,闪出一道“噼里啪啦”直响的火球,并且往外迸溅火光,着实壮丽!

      等到几天后的晚上,村里舞龙前的一段时间,我们孩子便将收集来的所有鞭炮准备好,在寺庙门口听完祷告词,只等那只摇头晃脑的龙出庙。龙一出庙,几个壮汉举着龙头和龙身在大吼,在欢呼过年的喜庆。孩子们先打响“打炮”,一连串的,附和着壮汉的吼声,洋溢着喜庆的年味儿。一些孩子早在龙的路线上放好了大号的“烟雾弹”,龙一来,赶快点燃,一道火光后,滚滚的浓烟里,翻腾出一条气势汹汹的龙,有副腾云驾雾的气势。在最后的终点,两排“烟花喷射器”一齐点燃,“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鞭炮声炸响了新年浓浓的喜庆,经久不息。

 

                      第五章

     记忆里的过年,它是温馨美好且快乐无比的。

     碗内的红枣汤已经见底,我一口饮尽,窗外还是一片冬景,我回忆着,耳边似乎响起了熟悉的打糕声,我的哭闹声,噼里啪啦的鞭炮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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