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73期“顺”专题活动。

七月，一个工作日的傍晚，巴山市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变了色。一团团乌云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不约而同地同时出现在天空，刹那间，天色变得昏暗，紧接着开始起风，低矮的黑色天空里，偶尔有一丝闪电，远处隐约传来雷声，地铁站出口处的人群还是慌张起来，人们的脚步明显加快，很明显马上就要下雨了。

这时候，环宇时空信息公司的技术部经理赵小辉，正拎着公文包，冲出地铁口，一路跑着向自家小区走去。他是刚下班回来。此刻，他跑得满身大汗，公文包夹在腋下，匆忙地进了小区，来到楼栋，一头扎进家里。他刚进屋，来到自家阳台上，就看到窗外豆大雨滴砸向地面。

他老婆程紫烟正在做晚饭，饭桌上已摆好几盘菜。女儿赵心怡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程紫烟看到赵小辉回来，脸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花。她显然很庆幸老公在大雨之前进了家门。同时，在她看来，亲爱的老公去上班不是一天，而是一年，像是从远方出差回来。

程紫烟立刻拿出碗筷，高兴地摆到桌上，她笑着招呼道：“小辉，快点过来吃饭，不要一直在阳台上站着。”

赵小辉什么话也没有说。他把公文包扔到沙发上，也没换衣服，就径直走到卧室，他看也没看程紫烟，说：“你和心怡吃吧，我没胃口，想休息一会儿。”

程紫烟脸上盛开的鲜花马上消失了，看了一眼赵小辉的背影，心里说，老公今天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事情？心里不畅快？窗外一道闪电把阳台照得通明，接着传来一声响雷。

程紫烟做到餐桌前，心里想着老公刚才的神情，不知他到底怎么了。程紫烟招呼女儿坐到餐桌前吃饭，自己转身跟着赵小辉来到卧室。

只见赵小辉半躺在床上，斜靠着枕头。

“小辉，你怎么了？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么事情了。”程紫烟坐到床边，紧挨着赵小辉坐下。

看到赵小辉没有回答，程紫烟又安慰道：“小辉，工作上遇到难题很正常，大不了给领导说下，去外面找高手帮帮忙。”

“不是......”

"那是怎么回事？降薪了？现在的形势下，我们只要能顾得上生活就行，大家都降薪，又不是你一个。"

“不是这事儿。”

"那到底咋啦？"程紫烟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

唉!小辉到底遇到什么事情了，他从来都没有这样过。以往，他工作中不管遇到多大问题，回家永远都是一副笑脸。有时候下班回来，还顺便带点他单位门口的卤菜，卤豆干，卤鸡腿，卤牛肉，他知道家里人喜欢吃，那家卤肉店的菜品干净卫生，质量有保证，说心怡爱吃。今天显然是发生什么大事情了，看把老公愁成啥样了。程紫烟看着老公发闷的脸，自己也顾不上吃饭，又向老公身边靠了靠，问：“小辉，究竟是什么事情？你倒是说出来啊，不要让我着急。”

赵小辉慢慢抬起上半身，一只手搭在程紫烟肩膀上。也不看程紫烟，茫然地看着墙壁，说：“我这工作以后不好干了，工资没保证了.........”

"怎么会呢？邹总不是对你很好吗？你得罪她了。"程紫烟明显也有些着急，她知道环宇公司的总经理邹媛蓉，邹总向来比较关照小辉，小辉原本只是个三流大学毕业，原来在公司毫不起眼，邹总上任后，发现了小辉的技术才能，并委以重任。这几年，家里经济条件也逐步好起来，程紫烟打心里感谢邹总，她不敢想自己老公会得罪邹总。

“邹总高升了，被调走了........”赵小辉漠然地答道。

“邹总高升了，对你是好事啊，说不定过一段日子，还会把你提起来啊。”

“不是那么回事，邹总调到巴山数字集团当副总裁了，不在我们集团了。”

"那也没多大事，换谁来当总经理，你不还是都靠技术吃饭。"

赵小辉叹了一口气：“你不懂，我们这个行业本来就在萎缩，邹总在，还能拉些业务。接下来项南强当总经理，一点业务拉不来，整天就知道学文件，那不得干等着喝西北风啊。再说，项南强一直认为我是邹总的人，对我意见很大，邹总走了，我日子不好过啊，估计养家都成问题。”

程紫烟一下呆住了，卧室里一片死寂沉沉。

窗外的闪电更猛烈了，一个接一个的闪电，把卧室窗户照得一亮一亮的。

足足有十分钟，这个干净整洁明亮的家毫无生气，卧室里的人陷入难受和痛苦中，就连客厅里女儿在喊已经吃完饭了都没听到。

这个打击对赵小辉来说是非常严重的。对赵小辉来说， 他能在环宇公司立足，全靠邹总，邹总上任之后，发现赵小辉的技术才能，一步步培养他，赵小辉这几年工资上涨不少，虽然在技术部当经理，不算什么官，但是有事情做，有钱赚，赵小辉也乐得其所。即使去年开始，传统时空市场受到冲击，公司业绩出现萎缩，但是邹总想尽办法找来些业务，保证收入。他原本想着，能够一直跟着邹总工作，没想到邹总升迁调走了。更可怕的是继任者项南强，项南强原本就和邹媛蓉不合，经常以书记的名义在公司里为难赵小辉，一会儿又说赵小辉绩效工资比例过高，一会儿又说赵小辉差旅费不合理，把赵小辉当作邹媛蓉的走狗。一想到这些，赵小辉就不敢想邹总走以后的工作，没有项目不说，自己还会被项南强作为异己攻击，那时候就没有人帮他说话了。想到这里，赵小辉又瘫倒在床上，一只手薅着自己头发。

对于程紫烟来说，今晚上这不幸的消息就像谁在她们家里扔了一颗炸弹。她首先心疼自己的丈夫，他从中平省来巴山市发展，在巴山市没什么关系，毕业学校也不好，全靠自己努力工作。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赏识他的好领导，又调到其他单位去了。继任者又和他过不去，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再说，小辉年龄已过了四十岁，离开环宇公司再去找工作，也不好找，这个家经不起折腾啊。

程紫烟没有哭，看了看赵小辉，安慰道：“小辉，边走边看吧，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到时候我们再想办法。”

听到妻子安慰，赵小辉坐起身来，看着程紫烟：“放心，我自己有分寸，到公司，我还是会跟项南强好好说话，把他当领导，后面业务实在没有了，我再去找份工作。你先去吃饭吧。”

程紫烟看到赵小辉有所好转，起身走向客厅。

赵小辉站起身来，卧室里转一圈，一眼扫到书架上有瓶小酒。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小口，听着外面的雨声，想起邹总，他只能深深地祝福她，小酒喝完，小辉有了三分酒意，不自主地想出一首词。

"无言独饮冷酒，求一醉，酒入愁肠往事不可追。

伯乐走，蠢马留，空流泪，自是知音难遇心已碎。"

窗外的雨声更大了，夜空越发变得漆黑。

第二天一早，雨后的城市，整个像是被水洗过，地面上被冲刷地干干净净。

赵小辉来到办公室，迎头碰上项南强，赵小辉弯下腰，脸上陪着笑：“书记，早上好。”项南强仰着个黑脸，两眼往天上看，像是没看到赵小辉，隐约听到鼻子里发出“嗯”的一声。

赵小辉刚坐到工位上没多久，电话响了，邹媛蓉让他去趟办公室。

赵小辉知道今天是邹媛蓉办理交接的日子，他不知道邹总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出于习惯，他出门时，随手拿了个笔记本。

邹媛蓉的办公室门开着，赵小辉照例站在门口，弯着腰，轻敲两下房门。看见邹媛蓉抬头示意他进去，赵小辉连忙坐到邹媛蓉对面的椅子上。

赵小辉还没坐稳，邹媛蓉向他连使眼色，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小辉连忙起身走过去，将房门关上，多年的默契，让赵小辉明白，接下来邹媛蓉要讲很重要的事情。

“恭喜邹总高升。”出于礼貌，赵小辉一坐下来，先恭喜邹媛蓉。

邹媛蓉向办公桌上凑了凑，小声说：“小辉，现在设备越来越智能，传统时空行业已经没有什么业务，以后发展会很困难。我到数字集团去，正是因为看到这一点，现在数字巴山建设才是主流形势。”

数字巴山建设，赵小辉知道是主流，问题的关键是数字集团招聘人员要求极高， 只招超一流大学毕业的人，他自己明显不符合要求，邹总显然也不能带他去。听到邹总的话，小辉一下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小辉，你还记得王老板吧？他现在做数字巴山的一个技术支撑，自己成立了一个小团队，我建议你，顺势而为，做技术要跟着大形势走，才好发展。”

赵小辉当然记得王老板，他离开环宇之后，自主创业，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也搭上了数字巴山建设的快车。与其在这里守着一个没有前途的行业，不如跟着王老板搏一搏。

想到这里，赵小辉连连点头，再三感谢邹总。

王老板的团队人不多，只有十来个人，专做大集团的外包业务，业务非常多。数字巴山建设虽说多数是信息化技术，可也离不开时空信息数据处理。赵小辉的加入，极大增强了王老板团队时空信息处理能力。

三年后，数字巴山建设表彰大会。赵小辉身披绶带，手捧鲜花站在领奖台上。

台下王老板那圆乎乎的大脑袋，凑到邹媛蓉耳旁:"看，我把小辉用得多好。做外包都做成数字巴山建设十大创新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