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马艳秋
我儿时的乐园,是姥姥家。
我们姐弟三人和舅舅家的三个孩子,还有舅妈弟弟家的两个孩子——波子哥和小梅子姐,每到寒暑假,都会欢天喜地地在姥姥家聚齐,度过一个愉快的假期。
暑假里,扒鱼是最有趣的活动。吃过早饭表哥、表姐扛着扒网,我和表弟拎着小桶,就出发了,去离姥姥家不远的东泡子扒鱼。东泡子也就有十米宽,最深处的水才到我的膝盖。夏天的河水一点也不凉。表哥和表姐个子高,用扒网扒鱼,我和表弟长得小,拎小桶,跟在他俩屁股后捡网里的鱼。通常是我和表哥一组,表姐和表弟一组。有时,一网能扒到十多条两寸多长的鱼,有鲫鱼,有小麦穗,小川丁,小白漂,黄瓜香,嘎牙子,老头鱼,还有小泥鳅,有时就能扒到两三条。即使一网一条鱼也扒不上来,我们也从来没会灰心过,继续努力地、一次次把扒网投入河里,一次次收起,一看到网里有鱼时,我们会欣喜得大喊大叫。我小心翼翼地把网里欢蹦乱跳的鱼儿捡到小桶里,小泥鳅最调皮,会从手指缝钻出去,所以我从不敢怠慢,不敢疏忽。有一次,我的脚指头好像踩到一条泥鳅,一滑,手一扬,把捡到的半小桶鱼扣到了河里,眼看我的鱼比表弟的鱼多,还没来得及炫耀就撒了,急得我嚎啕大哭。表哥也没好意思训我。这要是表弟弄撒了鱼,可就不这么简单了,表哥和表姐一定会大骂他一顿。
摸瞎、藏猫猫是冬夏常玩的游戏,夏天在大古树底下玩,冬天在姥姥家屋子里玩。据说当时的大古树有五百年的历史,她足有十个人围抱那么粗,根露在地面上。夏天,枝繁叶茂的大古树像一把张开的大伞,人们坐在树根上乘凉,我们小孩子围着他摸瞎、藏猫猫。五姥爷家离大古树旁。一次玩摸瞎,表姐蒙着眼睛和院里出来倒灰的五姥爷撞上,害得表姐满脸满身都是灰,我们笑得前仰后合,表姐哭笑不得,五姥爷呼喊着姥爷,来管管我们……妈说,我小时候爱哭,就认大古树干妈,从那以后大古树保佑我平安、顺利,就不爱哭了。还有一次摸瞎,姥姥怕我们跑得太快,踩了她那两只笨拙的小鸡崽,就左手拿一只,右手拿一只,坐在我们玩耍的场地旁边,又是表姐摸来摸去,竟一把摸到小鸡崽身上,吓得她“嗷”的一声,我们笑得像疯子……还有一次藏猫猫,我藏到米柜里,游戏都结束了,那七个人也没找到我,我也不出来,后来他们害怕了,要去报告大人说我丢了,我才笑嘻嘻地爬出来。
我们八个孩子中,我弟弟最小。一次我们玩打仗,弟弟用炉钩子把“敌人”——波子哥的头刨坏了,波子哥也没哭,梅子姐也没责怪弟弟,我们还在那热烈庆祝……
寒假里,我们主要玩执爬犁、打出溜滑、抽冰猴。这些游戏,不分男孩、女孩,谁想玩就玩。从高高的冰雪山坡上向下滑,通常是蹲着,右手握紧一根斜支的粗柳条,现在想想,是根据“三点确定一个平面”吧,这样更平稳些,就着陡坡,“嗖”的一下冲下来,就是刺激,就是爽。没有人不敢滑下来。我后脑勺摔麻了,揉一揉就好了,回家也没敢告诉妈。表姐胳膊摔劈了,也没去医院打石膏,养几天,照样玩。抽冰猴得到东泡子,镜面一样光亮的冰面,才能比出高低。东泡子具有魔力,无论冬天还是夏天,吸引着我们。
我们要是弄坏了物件,姥爷和大舅也不骂我们,就骂大表哥。有时候,我们觉得大表哥替我们承担的太多,不知道是该对大哥说“对不起”还是说“谢谢”。
舅妈做的鱼酱是世界上味道最鲜美的鱼酱,舅妈做的茄子酱,撕点葱,是大姐最爱吃的,舅妈做的饭团子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饭团子;姥姥用炭火盆烧的土豆,是世界上最香的土豆;大院墙上,种着世界上最美的花,有金钟,蚂蚱菜,月月菊……都是姐姐的最爱;舅舅精心侍弄的大菜园子里,有世界上最甜的西红柿、最清香的黄瓜,最新鲜的小白菜,小水萝卜,香菜、臭菜、菠菜……
想起儿时的乐园,我做梦都会笑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