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堵
王建军
一路上危机四伏。
出南门,走不了几步,就会遇到第一个“险关”。准确地说,这个险要关口是一个被拉长的十字路,像鞋拔子似的——如果你从东边来,你感觉这是一个丁字路;如果你从南边来,你仍旧感觉这是一个丁字路,如果你从西边来,恭喜你猜对了,还会感觉这是一个丁字路。当然,如果你从北边来,如果你想象力够丰富的话,你会感觉不知谁那么调皮,拿关老爷的冷艳锯在一条正南正北的路上斜砍一下,才最终把这个路口弄成了这个样子。
没有人愿意在这里慢下来。不管是骑自行车还是电动车,也不管是开三轮车还是小汽车,人们走到这里,都觉得自己走得正确,走得理直气壮。谁楞谁冲谁大胆,只管风驰电掣地碾压过去。可怜那些老弱病残,颤巍巍站立路边,等车流大阵稍稍减弱,才慌里慌张屁颠屁颠的走到对面去。
“太吓人了!好不容易才过来!”路人甲说。
“可不是吗!这么多学生,这么多孩子,这么多车,谁也不让谁!”路人乙说。
这个地方,虽然破败,但仍可称为这所县城的文化中心。一中南校区,一校、职高相距不远,成品字形居于东、北、西三面,往南则是县城老街。每到上学、放学时间,这条破路上便挤满了接孩子的车辆。没有人想到改变,顶多是咒骂几句也就过去了。
平常的日子里,我不愿意往西走,虽然不过百米之遥便是县城的商业街。这倒不是因为我不喜欢热闹,更因为我怕那路上肆无忌惮的汽车。
我喜欢朝南走,小路上清净。不知不觉间,我已年近半百,也许是心境的原因,我越来越讨厌那些是非之地,是非之人,不仅不想招惹,连看看都觉得对不起自己。走在这条小路上,有时也会遇上堵车,但毕竟不多,即使堵上了,绕绕也能过去,不至于太堵自己。
从这条小路再往南,要穿过县城老街,这不算太麻烦,只需在路口稍稍一等就行。县城老街里,虽说车辆也不少,但比起外边来,可就少得多了。辛弃疾词“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香车雕满路”是不属于我的。
过了老街再往南,是一条人迹罕至的路。半路上,因为历史原因,越走越窄,最窄处自行车能顺畅通过可汽车却不能够。走在这条路上,你大可不必担心汽车从你身边呼啸而过,也不必担心愣头青朝你横冲直撞吓你一跳。走在路上,偶尔会有一只老狗朝你睁开惺忪的睡眼,狺狺的吠叫两声,惹得那些奇形怪状的小狗们纷纷走出家门,欢呼雀跃地跟在你身后,装腔作势地叫几声,最后班师回京。路边,有一棵大桑树。夏天,紫红的桑葚挂满枝头,熟透了的则掉落地上,那树下十几个平方的路面,便被紫色的汁液沾染。
走完这条路,就要到大路上去了。对我来说,这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在大路上,我得承认路是干净的,行道树是美的,我更承认路边的花是美的,可是我不愿意走在上面,因为我实在是讨厌那些肆无忌惮呼啸而过的小汽车。白天,人们不管距离多近,总喜欢开车上路,更有些人每天所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把车开出来,或停靠在路边晒,或停放在单位晒。夜晚,不管路灯多么明亮,有些人就是喜欢开着大灯,再打开雾灯,为的就是晃晃你的眼,比比谁的车灯亮。
瞻前顾后,战战兢兢。终于看到大桥收费站了,巨大的汽车轰鸣声里夹杂着交警更大的喊话声,平日里那些喜欢挤在路口的出租车门四处躲藏。我猜测,近期县里可能又来检查团了。
再有十几天,我就离开这地方了。以前有人问我:“你为啥不在县城买房子呢?”说实话,我也说不清为什么。可现在,一个理由似乎很充分,我怕堵,更怕给自己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