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总是喜欢回忆过去。
刚过三十的年纪,竟生出了一种伤春悲秋,意兴阑珊的感觉。
三十而立,本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奈何在生活的柴米油盐中渐渐失了锐气。
是心老了,还是心累了,说不明白。
却总喜欢回忆过去,回忆小时候的单纯和美好,不管是伤心的还是难过的,哭的还是笑的。
而最忘不了的,还是每年过年的时候,而1993年的春节,却最是难忘。
我出生在甘肃高台县的花墙子村,那一年,我5岁。
在我记事以来,那应该是过得第三个春节,至于前两个春节,印象已经模糊,甚至都不太记得了。
按照当地的习俗,大年三十是要给先人们烧纸磕头的。
而早在小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开始做一些准备。
记得那时候可不像现在,冥币有各式各样的印刷品。
而且也都舍不得花钱去买这些花花绿绿的纸,要在烧纸里面包裹的冥币(当地俗语叫“阴票子”)都是自家用模板和墨汁在白纸上拓印的。
当时爷爷家里就有一块模板,父亲、叔叔、哥哥和我跟着爷爷一起印冥币,我最喜欢干的事,就是给模板刷墨。
用小刷子蘸着蓝色墨汁,将模板刻有图案的那一面刷满,然后在看着父亲和叔叔他们在白纸上拓下一块块方形的印记,忙的不亦乐乎。
等准备的纸都拓印完,差不多晾干后,载一张张裁剪开,就跟现在的冥币一样了,只不过颜色只有一种,就是蓝色,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色彩斑斓。
接下来就是叠纸了,裁成正方形的白纸,在上面放一张印好的阴票子,然后裹着卷叠成类似饺子状,也就是两头尖的样子。
到了除夕那天,下午开始就陆陆续续的贴起了春联。
那时候的春联也不是买的印刷品,都是买的红纸,裁好了找人写或者自己写的,当然还是有人买春联贴的。
我们家的春联是爷爷和父亲写的。
爷爷兄弟六个,他排行第四,是兄弟中第一个上过学的。
十五六岁的时候当过兵,上过战场,枪法很好,因为有文化,后来被调去给县长当了警卫员。
再后来好像就被太爷爷给强拉回了家,娶了奶奶成了家。
父亲兄妹五个,父亲排行第二,叔叔排行第四,大姑妈嫁给了城里交警队的队长,二姑姑嫁到了临乡,小姑姑嫁到了同村,离爷爷家也不远。
父亲兄妹几个都读过书,不过都只读了个小学,只有父亲是初中毕业,一手毛笔字也写的漂亮。
村子里家家房子都有前院和后院,前院是住人的,后院则是蓄养牲口和放置杂物的。
前院的大门叫大门,后院的大门叫栅门,因为外形跟栅栏一样而得名。
贴春联在我们那俗称封门,大门和栅门需要贴春联、门神、还有门吊子,前院的每个窗户上也会贴窗花和门吊子,还有马车上、牛羊猪圈门上、粮仓上、草圈门上等等,也会贴上春条。
大门和栅门的没啥好说的,都是一些常有的春联,门神画是买的是关羽张飞的,或者是秦琼尉迟恭的。
车上贴的春条是“日行千里路,夜走八百程”,猪圈羊圈贴的是“猪肥羊壮”,马圈门上贴的是“骡马成群”,牛圈和草圈门上则是“六畜兴旺”,粮仓上是“五谷丰登”。
这些是在封完大门和栅门之后再贴的。
每年都是我和哥哥先去爷爷家帮着一起贴,贴完再回家和父亲一起贴自己家的,虽然寒风中冻得手脚发痛,但也挡不住那浓浓的兴奋之情。
贴完春联忙碌一会,快天黑的时候,户子里的叔伯兄弟就呼唤着一起去给先人烧纸磕头,孩子们都换上了新衣服,跟着跪在火堆前,嘻嘻哈哈,是不是被家里大人呵斥几句,然后跟着大人们一起磕头。
忙到这算是忙完了,天也黑了,回到家就跟着父母亲带着礼品去爷爷奶奶家拜年吃团圆饭。
小时候每年最期待的就是这个时候,和哥哥一起拎着礼品到爷爷奶奶家,磕头拜年后就能收到5块钱的压岁钱,虽然第二天就会被妈妈给收走,美其名曰给我攒学费,但依然很高兴。
最重要的是,可以吃到平时很少吃到的好东西,反正一大桌子菜,丰盛极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就是跑东跑西的走亲戚,父亲的兄弟姐妹朋友,妈妈的兄弟姐妹朋友,一家家的去拜访,远在县城的要坐一个多小时客车才能到,不远不近的骑着自行车也要一个多小时。
但路虽远,情却近。
我是个爱害羞的,不太喜欢去走亲戚,但每次都被老妈硬拉着过去,尤其是去城里的外婆家和大姑妈家,每次下客车我都晕车吐的稀里哗啦的。
最难忘的就是每年的正月十五元宵节,村子里每年都有灯会,我们那叫转灯,是真的转灯哦,转由几千盏花灯组成的迷宫,中心是旗杆和龙灯,下面是祭台和神位。
花灯迷宫,是由一盏盏一米五高的花灯按照一定的布局栽好后,用麻线连接穿起来的,形成一个曲折蜿蜒的回廊式迷宫,最终可以通向迷宫中心。
花灯由灯杆和灯座构成,灯杆一端削尖插在土中,一端有一个10平方厘米的木质方形底座,底座周围糊上一圈纸罩,纸罩上贴有各种剪纸的图案,中心底座上放置一盏小煤油灯。
这种花灯每家需要提供一个,过年前公社里会提前通知什么时候交到什么地方。
我们家的花灯每年都是奶奶做的。
奶奶的手很巧,不仅会折纸剪纸,还会用草编制各种小动物。
那时候特别喜欢缠着奶奶给自己剪十二生肖和蝴蝶之类的图案,然后再亲手将它们粘贴到灯罩上。
转灯的时候,和其他小朋友一起找到奶奶做的花灯,向他们炫耀花灯上的剪纸图案,说不出的骄傲和满足。
除了花灯迷宫外,其他的布局就是正常的花灯了,各种炫酷的造型,在灯光下争奇斗艳,千姿百态。
每年元宵灯会上的电线布置,都是父亲过去架设的,而我总能得到一些免费的玩具和炮仗。
那一年,是我第一次放烟花,手持着父亲给的烟花,站在花灯下,看着手中纸卷的彩珠筒喷射出一串串烟花,乐的直开怀。
然而不完美的是,刚甩出去三下,烟花就从我握手的地方炸了。
看着焦黑一片的手心,还有手掌和指头传来的钻心的疼痛,我伤心的是哇哇大哭,妈妈心疼的带我到诊所查看,消了毒擦了药,我都没有止住哭。
还是回到奶奶那,被那刚出炉的炒面包子的香味吸引住才消停下来。
一手抓着一个老鼠样的炒面大包子,啃着包子,尝着炒面的香甜味,才渐渐忘了被炸手的疼痛和心悸。
那一幕幕,至今记忆犹新,现在想起来,确实会心的微微一笑。
怀念那时的疼痛和快乐,怀念那样无拘无束的童年,怀念那时的亲情味道,更怀念那时候都健在安康的亲人。
#羽西X简书 红蕴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