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節 歷歷在目
一聲槍響，車水馬龍。
常常是這樣的的兩極共存。
我們在車馬紛亂的年代，卻又有著最美好的青春時光。
有幸，出生在這樣的民國時代。
有幸，有著相知與同僚。
在學生會裡，我也是女子會主席，也曾經推著單車與女友一起共議理想未來。
她，較之於我，更加慈悲，有更寬廣的格局和自我捨棄的精神。
獨當一面，在我們女子師範學院裡成為了一位楷模人物。
我們之間，怎麼可能沒有過爭鬥？
只不過，她都會包容忍耐我罷了。
此世，她仍然投身於大上海，在我與她遠渡重洋時相識，認出她的那一瞬間，我想。就是她了。
但她永遠都不知道吧。不過，也無所謂了。
回到那時，我常在台下，角落裡靜靜守候著她。
只不過，另自己都沒有料想到的是，我變了。
從一開始的，兩人合心齊力想要帶領大家，到後來只剩她一人在熱血。
我逐漸冷卻下來，丟下她在堅持著。
每天，我都會在自己的面龐上點綴精緻的粉黛，保持著一絲不亂的包耳蘑菇短髮。抿著嘴角，嚴肅的神情上，是一雙深潭般的雙眼。
是啊，我也曾胸懷理想過。
但我終究沒有她那樣對世人抱有期望了。
我們在兩極的道路上，漸行漸遠。
最後一次我聽她的宣講時，我沒有一絲神情的變化。
冷冷的，麻木的坐在角落，彷彿置之度外的人。
內心不斷在重複著：
「有什麼用呢？
這樣有什麼用？
還不是蚍蜉撼大樹。
還不是一場夢醒一場空。」
可能，我有著蒼白的面龐，清瘦的身軀。
可我的骨子裡，卻有著那樣清晰的力量。
我不想作為中華兒女，看著自己漸漸被外面的局勢吞噬得沒有靈魂。
但，盡心盡力，費盡心思過後，我終於明白：我真的沒有辦法去改變哪怕一點點的現實。
螻蟻般的人群，今天人心往東，明天人心往西，沒有主心骨。
到頭來，可能自己都會被搭進去。
她這樣做，簡直就在葬送自己的前途。
如果我們裝作什麼都不關心，還能夠一起去留學吧。
但沒有，她選擇了停留。
冒著被抓獲的風險，日日夜夜策劃著宣傳小報。
我失望得走出了禮堂，無聲的離開了。
無數次，面對她時，我只說了一句話：
「有什麼用呢？」
她仍然在堅持。
坐在河邊，我很清楚，我們之間已經不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在那樣的年代裡，沒有能夠為民族的重生而奉獻一己之力，是我最不能面對的記憶。
但用盡心力後，那樣徹底而決絕的失望感，也仍然揮之不去。
我仍相信我在最好的年代，這裡有著赤誠的人心。
我也有幸與她相知相識，但我卻無法面對她那固守的犧牲與無私。
好多次，想搖著她的肩膀問她：
「你有懂我在講的嗎？
我說你不要再做沒有意義的事情了好嗎？
我們就要滅亡了！滅亡了！
你知不知道，你真以為自己能改變什麼嗎？
天啊。你為什麼....永遠這樣固執。
你相信真理，相信上帝，相信美好，就是不相信現實呢！」
但我終究還是沒有這樣做。
穿著洋裝，戴上精緻的灰色呢帽，站在輪船上離開上海時，眼淚還是滑落了。
願你的靈魂，在這中華大地上，繁衍生花，成為最壯麗的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