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本华在《人生的智慧》中提到:“当一些人羡慕他人生活中所发生的趣事时,他们其实更应该羡慕那些人所具有的理解事物的天赋才对”。
是的,在父亲眼里下棋是一件饶有兴趣的事,但在我眼里,面对楚河汉界的棋盘和刻着汉字的棋子时,心中多少有点莫名其妙,索然无味。这倒不是理解事物的天赋差距,而是我不懂下棋,而父亲又崇尚严父教育,很少和我们聊天,更甭说是细细的去谈下棋的乐趣了。因此,当我看到父亲下棋时的怡然自得、废寝忘食、通宵达旦,甚至于一个人下棋也是自娱自乐的时候,心中多少有些好奇。直到读到梁实秋《下棋》这篇文章,我才恍然大悟。原来下棋是如此有趣。不信,那咱们一起来欣赏。
一是作者的辩证看法让人莞尔。你看,他开门见山的说,“最不喜欢和一种人下棋,就是杀死他一大块,或是抽了他一个车,他神色自若,不动火,不生气,好象是无关痛痒,使你觉得索然寡味”。却在后面提到:“和人下棋的时候,如果有机会使对方受窘,当然无所不用其极,如果被对方所窘,便努力作出不介意状,因为既然不能积极地给对方以苦痛,只好消极地减少对方的乐趣。”你看,是不是很可爱,很有道理。
二是作者对下棋人的动态描写,仿佛让人看到一个个下棋人的表情。你看描写下棋受到威胁时是这样:“头上青筋暴露,黄豆般的汗珠一颗颗地在额上陈列出来,或哭丧着脸作惨笑,或咕嘟着嘴作吃屎状,或抓耳挠腮,或大叫一声,或长吁短叹,或自怨自艾口中念念有词,或一串串地噎嗝打个不休,或红头涨脸如关公”。二人手谈时是这样:“起先是坐着,神情潇洒,望之如神仙中人,俄而棋势吃紧,两人都站起来了,剑拔弩张,如斗鹌鹑,最后到了生死关头,两个人跳到桌子上去了!”。短短三句话,四个成语,那种从神仙中人到斗鹌鹑到生死关头的转换跃然纸上。再比如写下棋的争时也是辩证思维:既不能不争,也不能争的头破血流,就连争也有学问:“争的范围有大有小,有斤斤计较而因小失大者,有不拘小节而眼观全局者,有短兵相接,作生死斗者,有各自为战而旗鼓相当者,有赶尽杀绝一步不让者,有好勇斗狠同归于尽者,有一面下棋一面诮骂者,但这种争都在允许范围内,最不幸的是什么:“争的范围超出了棋盘,而拳足交加。”我想,如果一个人擅长画画,把这几种神态一画,保证是让人捧腹大笑,俄而产生强烈的共鸣。如果一个人擅长做表情动作,把这动作学学放在抖音上,会不会瞬间成网红。
看到这,忽然想到金庸先生在《天龙八部》中描写虚竹破珍珑棋局时的动态,急急忙忙去找,果然有描写,虚竹的动作也是让人莞尔,“虚竹一上来便闭了眼乱下一子”,任何稍懂弈理之人,都决不会去下这一着。那等如是提剑自刎、横刀自杀。“”岂知他闭目落子而杀了自己一大块白棋后,局面顿呈开朗,黑棋虽然大占优势,白棋却已有回旋的余地,不再像以前这般缚手缚脚,顾此失彼。”紧接着虚竹又落几子,这时:“只听得鸠摩智、慕容复、段誉等人都“咦”的一声叫了出来。虚竹抬头起来,只见许多人脸上都有钦佩讶异之色,显然自己这一着大是精妙,又见苏星河脸上神色又是欢喜赞叹,又是焦躁忧虑,两条长长的眉毛不住上下掀动。”看到这,不仅佩服金庸先生的鬼斧神工,这描写与梁实秋有异曲同工之妙,堪称神笔啊。
下棋就有观棋的人,观棋不语真君子,你看上面的鸠摩智、慕容复、段誉等人都“咦”的一声叫了出来,但是因为苏星河之前那“右手一挥拍出的一掌,“”猛恶无比,倘若掌力推前尺许,早已筋折骨断,死于非命了”。在这种威慑下,也只是表情多样罢了。
但是在梁实秋的文章里,那就是另外一种感觉了:“观棋不语是一种痛苦。喉间硬是痒得出奇,思一吐为快。看见一个人要入陷阱而不作声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根本不说,憋在心里,受病。因此就必须得说,说又分两种情况,一是双方都得罪,一是得罪一方。作者描写的比较逗趣,他写到:“如果说得中肯,其中一个人要厌恨你,暗暗地骂你一声“多嘴驴!”另一个人也不感激你,心想“难道我还不晓得这样走!”如果说得不中肯,两个人要一齐嗤之以鼻,“无见识奴!”真是惟妙惟肖,令人捧腹。
下棋容易上瘾。对懂棋得人来说,下棋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如看斗牛、斗鸡、斗蟋蟀一般,上瘾到什么程度,至生死于不顾,哪里管什么警报和炮弹,只是深得其趣罢了。你看作者描写两个朋友下棋:“警报作,不动声色,俄而弹落,棋子被震得在盘上跳荡,屋瓦乱飞,其中棋瘾较小者变色而起,被对方一把拉住:“你走!那就算是你输了。”
为什么原本是为了消遣的下棋,却让这么多人乐此不疲呢?不论是瓜棚豆架之下,与世无争的村夫野老;还是有闲阶级的人士下棋消遣;不论是宦海里翻过身最后退隐东山的大人先生们;还是髀肉复生,而英雄无用武之地的不得意者,都可以通过下棋,通过对弈来消此永昼,了此残生。作者也给出了答案:“”因为它颇合人类好斗的本能,这是一种“斗智不斗力”的游戏。“人总是要斗的,总是要钩心斗角地和人争逐的。与其和人争权夺利,还不如在棋盘上抽上一车”。哈哈看到这里,你是不是很想去下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