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亮起她的来电通知时,我的第一反应是挂掉。在这个即时通讯如此发达的年代,和人通话,即便是熟悉如她,都会让我有一丝抗拒;而在这个即时通讯如此发达的年代,会用电话来告知的一定是一些让你拒绝不掉的事。
我手上敲着一份函证,任手机在旁边震动了五遍,从手肘旁边一直震动到桌子边缘,在它掉下去之前一把接住了它。
「喂?」我走到隔间外边。透过玻璃门往里看,同事们都趴在巨大的屏幕前,脸被屏幕映成一样的鲜亮枯白。
「啊你终于接电话了。」她语气有些急切,但说了没几个字又切换成平常的语速,「还在加班吗?」
我嗯了一声,她说:「那我长话短说。我辞职了。」
她之前就说过多次辞职的事,但总因为手头的项目没做完一留再留,所以这次能彻底离开,我是替她感到轻松了的,但我立刻想到——「那花卷呢?」
「这不正要跟你说……」她语气迟疑了一下,「我想去旅行,最多三个月就回来,在这之前你能不能帮我收管一下花卷?」
花卷是一只猫,一只除了长得像猫以及有攀高爬低的技能之外,和狗没什么区别的猫。他牙齿锋利,喜欢的食物是鸡肉罐头,嗅觉非常灵敏。
花卷是她从外面捡来的,最开始只是拳头大的小奶猫,她把他藏在便当袋里坐地铁去上班。
当然在我看到花卷的时候,他已经是一只有着相当的破坏能力、蜷起来也可以盖住半截腿的长猫了。
加完班我给她打了个电话,等我走到家楼下时她已经抱着猫在那里等我了。花卷被她圈在两条胳膊里,拼命挣扎想要突破包围,看我走近,立刻换了一种得救了的表情。当然「得救了」是出于我的臆测,我实在是看不出动物有什么表情。
她先把手上的袋子给我:「这是还剩的罐头和猫粮,还有他的磨爪板猫砂和玩具,以后还要买什么跟我报销。」
我接完袋子,伸手要去接猫,没想到手刚伸出去就火辣辣的一疼,低头一看,手背上已经落了三道白色爪痕。
「花卷打过疫苗的……」她吐吐舌头,把猫背向递给我,这次他老实了点,只是对我怒目相向,没有再动手。当然怒目相向也只是出自我的揣测。
花卷被她养得很肥,抱在怀里的重量是很可观的,我说了句「这猫好沉」,她马上说「那你进去吧」,从我的包里掏出门禁卡开了门。
「拜拜。」我回头跟她说。
「拜拜,我会来接你的。」前一句跟我说,后一句是跟花卷说的。
抱着猫进电梯摁了楼层,电梯门的镜子很亮,看得到电梯内的目光都汇聚在花卷身上,我手酸,把他往上掂了掂,他立刻回头来看我——这次我不再猜想他的心情了。
一个人住,家里很空。我把他的装备放下,看他乖乖趴在磨爪板上,就放心地拿了毛巾去洗澡。洗到中途,听到淋浴房外有动静,一打开玻璃门看到花卷就趴在门口看我。
「花卷!」我大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他岿然不动。
「正直的男孩子不是这样的。」我看了看自己身上挂的泡沫,只能愤愤地拉上玻璃门打开花洒,「第一天就偷看我洗澡。」
裹着浴巾出去的时候,他又趴在磨爪板上了,安安然无事发生的样子。一看地板,本该放在书架最上层的相册已经躺在了地上,捡起来一看,相框上的玻璃已经碎了,我把里面的照片抽出来,把相框丢进垃圾桶。
「在我家你只许睡客厅。」我跟他说完,关了客厅的灯,拉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