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马三是一个痞子,在西胜街一带,成天吊儿郎当,混吃混喝,人们因畏其凶狠谁也不愿去惹他。最近马三在街道上的一个大柳树下跟人玩纸牌时,有一个叫小诺的小姑娘,经常站到他近前,好奇的看着他。
那小诺只有4岁,穿着一条花裙子,梳着两只羊角辫,漂亮的像个洋娃娃。她眼睛骨碌骨碌端详着马三,有时会突然喊:“大黄。”见马三不理人,就从包里掏出一个纸团,里面包着半张馅饼,怯怯的递给马三,要他吃。马三觉得这小姑娘有点莫名其妙,便懒得理她。
小诺来自一个偏远的小镇。她妈妈在街道上一家餐馆里给人家做洗碗工。小诺跟她妈妈第一次踏入西胜街那天,恰逢马三喝多了,当时摇摇晃晃的马三不小心撞了她们母女。可还没等小诺的妈妈说什么,马三倒厉害的瞪着眼说:“哈,走路不长眼睛吗?”
小诺妈妈赶紧拉着小诺走开了,马三依稀听到小诺跟妈妈说:“妈,那人长的很像大黄,眼睛黄灿灿的。”小诺的妈妈就笑:“不准乱说。不过,他比咱家大黄可凶多了。”
据说小诺跟妈妈来这个城市是找爸爸的,她爸爸在这里有了一个新欢,不要她们母女了。
有一次,小诺又站到了牌摊前,她拉拉马三的衣襟,竟一脸天真无邪的,从兜里掏出一块骨头递到了马三面前。马顿时就愣住了,他不明白这小姑娘想干吗。
跟马三一起玩牌的,自然也是一些不务正业的痞子,此时轰然大笑,他们说小诺给马三骨头吃,是不是把他当成狗了。
原来小诺住在小镇的时候,妈妈曾给她养过一条狗,那狗叫大黄,身上的毛是黄的,眼睛也是黄的,大黄会陪小诺一起去小树林玩,还陪她去河边捉鱼,可是,她跟妈妈来这个城市前,大黄却突然得病死了。小诺为此伤心的茶饭不思,哭了整整3天。
她跟妈妈来到西胜街,见到了马三,然后,因为马三一双黄灿灿的眼睛,当晚便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小孩子的梦境总是奇幻而多彩的,她居然梦到她死去的大黄,幻化成了一个人——马三,而且,变成大黄马三,说也想她了,让她来找它玩。许是那个梦境过于逼真了,小诺又是个年仅4岁的孩子,还没有分辨梦境跟现实的能力,在她小小的心思里,不禁信以为真了。
小诺说出她的梦境后,人们笑的更放肆了,马三一张脸却黑黑的,他感觉自己遭到了侮辱,他将那些起哄的痞子给踢走了。
小诺妈妈从餐馆跑出来,不停的向马三鞠躬道歉。她知道自己惹不起这个人。“孩子小,不懂事,你….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便将小诺抱走了,
被抱走的小诺,不时回头看马三,她流着眼泪,看上去那样的委屈:“妈,妈,他….不肯理我,大黄……..”
马三郁闷坏了,他在这条街上混吃混喝,凭的是拳头跟威严,那小姑娘说他是她的狗,不是在糟践他吗,他往后还有什么威信可言?因此,当晚马三又去找了小诺的妈妈,让她以后好好管一管小诺,马山不讲理的说:“不然我会把你们赶出西胜街。”
那晚在小诺跟她妈妈的出租屋外,很多人都听到了小诺凄惨的哭喊声,因为妈妈恨恨打了她。
2
有一天,马三在离小诺妈妈工作的餐馆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又看到了小诺,当时,小诺正蹲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卧在地上的一只野狗。
小姑娘显然爱极了狗,满眼的亲切。因此便不难想象她有多思念她那死去的大黄。
马三刚好喝了酒,感到有点无聊,便走过去,他醉醺醺的在小诺身边蹲下,歪着脖子看她。小诺突然见到马山,便嘟起嘴,难过的也看着他。
“可笑,狗怎么能变成人呢。”马三拍拍自己身上的肥膘说:“你的阿黄有这么肥吗?”小诺说:“我每天都会偷偷喂它火腿肠,饼干,还有妈妈买给我的虾条,它可肥了。”马三便站了起来,他足足有1.8米的身高:“那…..那它有这么高吗?”小诺说:“阿黄是土狗,很大一只的。”马三便苦笑,看来这小姑娘看动画片看多了,中毒中的太深。
这时小诺忽然试探着眷恋的拉住了他的手,说:“你…..你肚子饿吗?要不要我跟妈妈去拿点吃的?”
马三觉得不能再胡乱逗这小姑娘了,不然她可真就认定他是她的狗了。马三甩脱小诺,脚步踉跄的走开了,但走出几步,又忍不住气苦的回过头,冲小诺作一个鬼脸,“旺旺”学了两声狗叫。
小诺一下就笑了:“大黄,你就是我的大黄。“她要追过来,但马三警告她不要追来,说追来我咬你。
小诺的爸爸在这座城市有了别的女人,小诺的妈妈带小诺远从小镇找来,然后她们留在这里,是希望有一天那个男人能够回心转意。可小诺的爸爸心肠很硬,不但不回归家庭,还时常跑来西胜街,打骂她们母女,要赶她们回小镇。
一个4岁的小姑娘,除了爱把梦境里的魔幻,当做现实,似乎也能够懂得一些事情了,于是,小诺变得少言寡欢了。
3
那天下午,马三跟他的痞子兄弟在街道上的大柳树下玩牌时,看到小诺站在一个墙角后,眼里带着某种期待,轻轻的冲他招着手,意思是要他过去。
马三简直要崩溃了。他全当没瞧见那小姑娘,低头继续玩牌,可隔了一会儿,他忍不住再次抬起了头,却看到小诺眼里闪着泪花,她一边冲他招手,一边哀哀的唤:“大黄,大黄……”
这小姑娘做的是什么梦啊,他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就变成她的狗了?马三将手里的牌摔在牌桌上,无奈的想哭。
既然妈妈的打骂都不能改变小诺的想法,马三想,那他就陪她玩玩,他倒要看小诺会怎么对待他。于是,他便向小诺走了过去。任谁都没想到,当马三走向小诺后,一个年仅4岁的小女孩,跟一个人见人恨的街头痞子,从此竟成了很要好的朋友。
小诺跟马三讲她跟大黄的故事,说大黄捉到他们家时,还是一只小狗崽,可忠诚呢,从小到大,她走到哪大黄便跟到哪。跟着跟着,大黄就长到很大很大的一只,调皮的趴到她肩上,比她还要高呢!可大黄只活了一岁半,就突然生病死掉了。小诺说完,泪光闪闪的看着马三,分明就像看着变为了人的大黄。
马三拿小诺一点辙都没,只是苦笑着将她扛到了肩头上。
小诺让马三陪她踢皮球,小姑娘追逐着皮球踢来踢去,又变得快乐起来,小诺还会拿出妈妈买给她的各种零食,与马三分享,她看到马三的皮鞋脏了,会找来纸巾,蹲下来帮他擦抹,又指指他脏兮兮的衬衫,一副教训人的口吻:“你做了人就要爱干净,你瞧瞧你,衣服都穿臭了!要不要脱下来我帮你洗洗。”马三给她逗得哭笑不得。
那年马三30岁,他身边自幼就没什么亲人,由于不务正业,也绝少贴心的朋友。因此马三一直是孤独的。可小诺的突然出现,似乎让他的感到他不再孤独了。小诺的童趣,小诺的可爱,就像一道明媚的阳光感化着他的心。他慢慢的爱极了这个小姑娘。
因此,那个夏天,西胜街最奇特的风景,莫过于马三跟小诺了,那外地来的小女孩,总是骑在那著名的痞子的脖子上,一大一小,玩闹成趣。
这天,小诺的爸爸又找来了西胜街,不仅将小诺妈妈给打了,还打了小诺。在那家餐馆门口,那男人狠心的踢了小诺一脚,将她推到在了地上。他要赶她们母女回小镇。小诺爬在地上,哇哇的大哭。
她的哭声召唤来了马三。马三见小诺被打,眼睛都红了,也不管对方是小诺的什么人,噌的一下,就扑了过去。马三将小诺的爸爸按倒在地,打折了两根肋骨。为此他进了看守所。
小诺妈妈去看守所探望马三,说马三是为她们母女出头,才惹来这场官司的,所以她不恨他打伤了小诺的爸爸。那女人说“小诺很想你,她一直吵着要来这里看你。”马山想一想,他摇摇头说:“不,我不想她看到我被关起来的样子。”
马山从看守所出来那天,回到西胜街,小诺正坐在餐馆门口抱着一个布娃娃玩,她老远看到了马三,小嘴一扁,就跑过来扑在了马三怀里:“你…..你哪去了,你为什么不找我来玩。”马三心里酸酸的感动,在这个世界上,似乎也只有这个可爱小姑娘才会惦念他。
虽然,她一直认为他是她的大黄。
4
后来马三便不再吊儿郎当了,也不在街道上混吃混喝了,他找了一份送快递的正当工作,突然就改邪归正了。因为小诺每天都吵着要找他玩,一来二去,他居然爱上了小诺的妈妈。
小诺的妈妈跟爸爸离婚了,因为那女人终于想明白了,对一个变了心的男人,如果割舍不下,只有徒增耻辱。她接受了改邪归正的马三,并且决定与马三在年底结婚。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往往就是这么奇妙,小诺与马三的缘分,马三与小诺妈妈的缘分,这对母女远从千里之外的小镇来,仿佛就是为了跟这个痞子结缘的。
小诺妈妈说,在小诺心里,始终对马三是她死去的狗这事,半信半疑,总得想个办法给她改正过来。
但自从跟小诺相识后,打小没上过几天学的马三,却读了很多关于儿童教育方面的书,他不同意小诺妈妈的做法,马三说:“人家书上说了,孩子爱幻想,甚至把梦境当成现实,有时也不是什么坏事,大人可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强硬的灌输给她,那样会束缚她的想象力的。”
马三说“就让小诺自己去想明白吧,等她再大一点,肯定就不会把我当做大黄了。
话虽然这样说,但小诺生日那天,马三却送给她一只小狗崽,土狗,黄颜色,眼睛跟他一样,也是黄灿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