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刚看了蒋勋的《孤独六讲》,突然间就想到了《月亮与六便士》这本书里的主人公查理斯·斯特里克兰德,我想他应该可以算得上是孤独人物里的一个典型,所以又重温了这本书。
故事梗概:
斯特里克兰德是一个英国证券交易所的经纪人,本有牢靠的职业和地位,美满的家庭,但却迷恋上绘画,而且像被魔鬼附了体突然弃家出走,到巴黎去追求绘画的理想。在异国不仅肉体受着贫穷和饥饿煎熬,而且为了寻找变现手法,精神亦在忍受痛苦折磨。经过一番离奇的遭遇后,最后离开文明世界,远遁到与世隔绝的塔希提岛。在这里,他终于找到灵魂的宁静和适合自己艺术气质的氛围,并同一个土著女子同居,创作出一幅又一幅使后世震惊的杰作。而就当一切看起来越来越好的时候,他染上麻风病并双目失明,最终病逝。但在逝世之前,他命令土著女子在他死后把他在住房四壁画的一幅表现伊甸园的伟大作品付之一炬。
这个故事是以法国后期的印象派大师保罗·高更为原型塑造的人物。高更在立志从事绘画之前也做过经纪人,一生坎坷、贫困,最后也到了塔希提,埋骨于一个荒凉的小岛。
小说以第一人称“我”来讲述斯特里克兰德的故事。“我”是一个刚被引进伦敦文艺界,初出茅庐的作家,因为偶然的缘故结识了斯特里克兰德的太太,而展开了一段与斯特里克兰德相交的经历,通过直接与间接的方式,见证了他从一个市井小民成为一个伟大的画家的过程。
故事中的“我”对斯特里克兰德做出过这样的评价:他是一个惹人嫌的人,但我还是认为他是一个伟大的人。其实这本书也可以按作者的这个评价分为两部分来讲,第一部分讲斯特里克兰德有多么的惹人嫌,第二部分讲他为什么伟大。
一、他住在巴黎,却比住在沙漠里的隐士还要孤独。
荀子说:人之初,性本恶。人性本是恶的,但通过后天的礼仪教化而“化性起伪” ,“伪”是仁义礼智,是善。而人生来就是都是好色好利、憎丑好恶的,这些都是人性的表现,只是通过不断地师法教化和礼仪规范来使人向善。
斯特里克兰德在与妻子17年的婚姻里,可以扮演一个合格的丈夫,拥有一份还不错的工作,与妻子相敬如宾,没有过一次争吵,但也可以为了绘画毅然决然地离开家庭,将整个生活的担子和两个孩子的抚养扔给妻子;他可以道德败坏,破坏对他施以援手的施特略夫的家庭,从霸占施特略夫的画室到妻子,再到家,最终间接害死一条鲜活的生命;他鄙夷爱情,但也可以接受爱情,在得知自己得了麻风病后,同居土著女子的坚守,也曾打动他的铁石心肠,让他留下泪水。
斯特里克兰德被礼仪和教条捆绑束缚了40年,而当他的内心渴望挣脱这种束缚的时候,他选择离开他的家庭,因为他深知在现在这个家庭里,在这座城市里,他无法摆脱束缚,无法直面自己内心最想要表达的东西,更无法将这些东西通过画的形式表现出来,所以他离开了家。当他离开家的那一刻起,他的灵魂被解放了,解放后的他,回归到了人性最原始的性--恶,这就是为什么当他来到法国后,他开始变的自私、忘恩负义,可以与朋友的妻子私通而丝毫没有愧疚感,因为这是人恶的本性,也是他的本性。但在巴黎呆久了,他发现虽然没有了来自家庭的束缚,但是他还是受到周围的人,周围的环境所捆绑,因为在周围人的眼中,他是怪异的,他与这座城市格格不入,所以他又走了。
当他辗转来到塔希提岛的时候,看到这里的人和环境,他终于知道原来他一直在寻找的就是这里,在这里他可以肆意地做自己,周围的人也不觉得他是一个怪人,反而看他衣衫褴褛、食不果腹而施以援手,嫌弃、厌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同情、友好。所以他最终选择留在这里,并与土著女子爱塔同居。而他之所以能从嫌弃女人、鄙视爱情的斯特里克兰德转变,愿意去接受这段男女关系,是因为与之前的原配妻子和施特略夫的妻子相比,生活在塔希提岛的爱塔,就像这座岛屿一样,给予他的不是束缚而是包容和自由,这种男女的关系对他来说,不再将是一种捆绑,反而能让他更好的全身心地去作画。
看似让人无法理解的斯特里克兰德,其实只是因为作者和我们都是被礼仪和规范捆绑的人,在我们大多数人眼中,他就是一个异类,他的行为是为世人所不容的。所以他放弃家庭,去到巴黎,到马赛,一路颠沛流离,是因为在这些文明社会里,他的心无比的荒凉和孤独,而当他到达塔希提时,他终于做回了自己,释放出了他以往被束缚地内心最深层次的东西。这恰恰是他在文明社会里做不到的。
二、只有诗人同圣徒才能坚信,在沥青路面上辛勤浇水会培植出百合花来。
“如果现在再不开始就太晚了”当作者前往巴黎想要规劝斯特里克兰德回到妻子身边时,他用这个理由回绝了。
斯特里克兰德离开家去法国绘画的那一年,他40岁。
40岁,应该可以说是大多数人开始慢慢走向稳定的一个年龄,事业有成,家庭美满,稳重成熟。这个时候,人生的走向基本已定,稳定地走完余下的人生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而这也应该是40岁的斯特里克兰德的选择。因为在作者的眼中“他只不过是一个忠厚老实、索然无味的普通人。”像这样的一个普通人就应该踏踏实实地过日子,而不是去追求毫不切实际的梦。作者甚至已经想象到了这样一家人若干年后的生活:“我想象着这一对夫妻的生活,不受任何灾殃祸变的干扰,诚实、体面,两个孩子更是规矩、可爱…在不知不觉间,他们年纪越来越老,儿女却逐渐长大成人,到了一定的年龄会结婚成家…最后这一对夫妻告老隐退,受到子孙敬爱,过着富足、体面的晚年。他们幸福的一生并未虚度,直到年寿很高,才告别了人世。”
但斯特里克兰德放弃现实的温床,他觉得对他最重要的事事是画画,他去到了巴黎,住在破烂的小楼里,穷困潦倒,经常因为没有钱,每天只吃一片面包和水,他的经济状况很糟糕。但他并不在乎这些,他的眼里只有画画。他的穷困并不是一时的,而是长达数年,直到他到了塔希提与土著女子同居后,才有所好转,但当他患上麻风病后,周围的人因为害怕而远离甚至敌对,让他的生活又陷入了困境。除去生活,更大的折磨是身体。因为患了麻风病,他需要忍受病痛及各种并发症,到后期他声音开始变的沙哑,但他依然坚持画画,只是他不在走出他的屋子,就在石壁上画,一直画到他双目失明后,就用一双失明的眼睛望着自己的作品,直到死亡。
读到这里,从开始对于斯特里克兰德的厌恶感就开始慢慢消散了,他的确有很多不被文明社会所接受的可恶,但你不得不佩服他的毅力和意志。他临死之前让同居的土著女子将他的壁画付之一炬,当一场大火将一幅旷世之作烧之殆尽时,除了惋惜,更多的是对他的这种超脱的佩服。探索多年,终于创造出了一幅不朽的杰作,他又把他毁掉了。他把自己一生追寻的东西毁掉了,他创造了它,又毁了它。为此,还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最后,我想引用作者在书里的一段关于伟大这个词的解释: “我所谓的伟大不是走红运的政治家或是立战功的军人的伟大;这种人显赫一时,与其说是他们本身的特质倒不如说沾了他们地位的光,一旦时过境迁,他们的伟大也就黯然失色了。人们常常发现一位离了职的首相当年只不过是个大言不惭的演说家;一个卸甲归田的将军无非是个贫淡乏味的市井英雄。但是查理斯·斯特里克兰德的伟大却是真正的伟大。”从这段话中,我们可以看出,作者对于斯特里克兰德的评价是极高的,作者觉得他的伟大是不受身份、时间、地域而限制的,伟大的本身是他这个人,是他的思维、才能、特质,不管时间如何流逝,世界如何变化,他生或者死,他的伟大却能够一直熠熠生辉,踏过时间、空间的限制,成为永恒。而这一切对于斯特里克兰德而言,他只不过是在追寻他自己的“月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