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3月17日,农历二月初九,下午15时05分,外婆离开,96岁。外婆这一生没有住过医院,没有生过大病,包括最后的这几天,只在二月初一那天突然不会醒来,不吃不喝到第九天,然后离开。中间问母亲二姨她们为什么不送外婆去医院,她们说外婆年龄大了,经不起折腾,就想让她在自己家里,安安静静的。于是,外婆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离开了,外婆这样的确会少受很多痛苦,外婆的意愿无从知晓,从外界来看,没有那么痛苦的症状。
所有人都认为外婆离开这件事其实应该不能说是喜事,但也不是一件悲哀的事,毕竟人的年龄有限,我们每过一年都会庆幸也会默默在心里做好准备,只是不知道那一天会是哪一天,现在这个日期就这么到了,心里还是有些舍不得,虽然外婆近几年已经不认得我,但她肯定知道我的名字,只是看到我不知道我就是。
外婆一生身体健康,这是她的福气,但命运这件事情不是外人说她命好就真的命好,就像幸福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也许在她还没痴呆的时候外婆一定觉得她命很苦。用父亲的话讲,外婆是个很不容易的人,她承受了这世间最难承受的三种痛苦,幼年丧母,中年丧偶,晚年丧子。
这些痛苦从来没从外婆嘴里说出过一个字,她一两岁亲生母亲去世,又迎来了继母,以及继母带来的妹妹们,稍微懂事起就开始担当起责任。后来嫁人,在我妈出嫁那年,外公去世,外婆一直都很能干。外婆育有一个儿子,三个女儿,我的母亲是她的小女儿。在我十四,五岁时,她的大女儿,我的大姨因病去世,当时瞒着外婆,其实外婆心里都清楚,后来大姨后事处理完,也瞒不住外婆的时候,外婆在家把二姨骂了一顿,然后大哭了一场。好在儿子一直在,外婆身体健康都没出现状况。再后来不到三年,她唯一的儿子,我的舅舅,查出癌症晚期,化疗一年多后去世,当时舅舅六十出头吧,这一次外婆整个精神支柱都塌了,她也八十多岁高龄了,每天坐在院子里默默流泪,第二年整个背就驼了,她从没当我们面哭过,会来我家,二姨家小住,来了就闲不住,非得烧火做饭,把什么都收拾一个遍,老妈会把她带到地里面,给她派个小任务让她坐着干。接下来又一年开始出现痴呆的症状,会突然糊涂,记忆停留在她还是大闺女刚嫁人那会儿。然后越来越严重,晚上睡两个小时就穿好起床,近两年开始完全痴呆,不认得人,看到什么都吃,撕,藏。记忆还在她年轻,带领一大家子的时候。然后开始不会走路,开始哭喊爹妈,然后开始嗜睡,但是是坐着嗜睡,躺着撕床单被罩枕头套。接着过完了这个年然后离开。我每次和她呆着都会想外婆还能在这个世界呆几年,看看她,逗逗她,以为她熬过了93可以到103,因为外婆至今牙口好的不行,连扣子都能咬碎,饭量一直很好。
不知道她能不能见到舅舅,见到大姨以及外公,不知道不善表达的外婆心里都信仰什么,承受着什么。外婆还真的没跟我们讲过什么,只会看我做事情慢吞吞,吃饭慢吞吞的时候说女孩子家干事要利索,说女孩子要有女孩子样,她是一个很传统的人,也很温和的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灵魂会飘走,但我从父辈的故事来看,灵魂,真的是有的,只是从没找到答案告诉我这些灵魂接下来会怎么办,只希望会没有痛苦,见到日思夜想的人,愿一切安好,也可以通过梦境来交流,只是不知是真是假,愿都是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