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人笔记,多是闲时聊天的记录或录下以备聊天只用的。张世南是南宋宁宗、理宗间人,出文献故家,随父官蜀,足迹遍四路数十郡,又曾到浙、闽游历,绍定有兄弟去世,遂闭门谢客,追思记录,题为《游宦纪闻》。
看这个记录,可以知道南宋普通士人群体的精神状况,他们对佛、道、儒都不排斥,对炼丹方术、医卜星相、梦感先知之类也很感兴趣,对诗词书画这些雅道的高人逸士也极推重。《纪闻》中最有史料价值的推张氏亲眼所见的碑帖简牍之类,如所记杨诚斋与周益公小简,云:“声利之场,轻就者,固不为世所恕,蔡定夫是也;而不轻就者,亦复不恕,何哉?朱元晦是也。论至于此,则去就辞受,皆不可取。可畏!可畏!”可见当时有些士人对朱熹济世泽民的期待和对其过重出处去就的责备。
可能受朱熹儒学的影响,张氏也到处格物致知。卷三有这样一条:
予友人胡子震,尝谓余曰:“牛以鼻听。”盖闻之前辈余论,而莫知所本。一日,观庖丁解牛首,剖至耳,果见滞塞无孔,始信其言之不妄。
格物到了解剖这一步,算是不错了。但不知道声音的传播和听觉发生的原理,所格就不会太远。他没有去割开牛鼻子,如果发现最后也是“滞塞无孔”,不知会做何感想。可叹的是,张氏还找到了文献上的依据:“《埤雅》举戎右曰:‘赞牛耳、桃茢。牛耳无窍,以鼻听也。’焦赣《易林》曰:‘牛、龙耳膭。’盖龙亦聋也。牛走顺风,马走逆风,故楚子曰:‘君处北海,寡人处南海,唯是风马牛,不相及也。’”张氏不知,“风马牛”之“风”不是刮风下雨的风“风”,用牛、马的顺逆风来解释,真不知道牛在逆风、马在顺风是如何走路了。
《纪闻》内容宏富,颇为可读,《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也称其“宋末说部之佳本”。卷三记永福县东南八十里罗汉寺之仙岩,有篆书十,“形体奇怪,环布岩石”,贵州安顺的所谓红崖天书,或者是同类的东西,俟考。
(张世南撰,张茂鹏点校:《游宦纪闻》,中华书局1981年版,2006年第3次印刷)